暮色如墨,沉沉压在议事厅的青砖灰瓦上。陈典负手立在演武场畔,目光扫过场中整齐排列的二十八名精锐士兵,他们手中的陨铁长弓已被符水浸过三遍,箭囊里的白羽箭尾都刻好了引火符文——只待素影带回万年火精碎片,便可将这些寻常箭矢炼化为能焚尽妖邪的焚阳箭。
“先祖,符阵已布妥,只要火精碎片入阵,三个时辰内必能完成炼化。”副手赵虎捧着一卷泛黄的符经,快步上前禀报,语气里难掩振奋。此次围剿盘踞在咕咕鸡啦城的波妞怪,焚阳箭是关键,而素影从极南之地取回的万年火精碎片,更是这柄“斩妖利器”的核心。
陈典微微颔首,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腰间的玄铁令牌。极南之地常年被罡风与毒雾笼罩,素影此去艰险重重,出发前她曾笑着拍了拍他的肩:“陈典,等我回来,定让那波妞怪尝尝火精的厉害。”如今算算时日,素影本该在今日午时抵达,可眼下日头西斜,却连半点消息都没有。
“大人,会不会是路上遇到了妖兽阻拦?”赵虎见陈典神色凝重,试探着问道。
陈典眉头紧锁,摇了摇头:“素影修为高深,寻常妖兽根本拦不住她。况且她此行带了十名精锐士兵,就算遇到凶险,也该有消息传回来才是。”话音刚落,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从演武场入口传来,伴随着士兵虚弱的呼喊:“先祖!不好了!素影大人她……”
陈典心头一紧,立刻快步迎了上去。只见一名士兵浑身是血,左臂不自然地垂落,显然已经骨折,他踉跄着扑到陈典面前,支撑不住跪倒在地,嘴角不断溢出鲜血:“先祖,我们在返回的路上,经过费瓦山谷时,突然遭到不明人物袭击……”
“费瓦山谷?”陈典瞳孔骤缩。那地方他素有耳闻,位于极南之地与中原交界的群山深处,谷中常年弥漫着淡紫色的瘴气,瘴气能乱人心智,谷内更是遍布会吞噬生灵的藤蔓与暗藏毒刺的沼泽,寻常人进去便是有去无回,素来被称为“断魂谷”。素影为何会选择从那里绕行?
“为何要走费瓦山谷?”陈典按住士兵的肩膀,语气急切。
士兵咳了几声,咳出的血沫染红了胸前的铠甲:“本来我们走的是官道,可半途遇到了百年不遇的沙尘暴,官道被埋……素影大人说耽误不得,便决定从费瓦山谷穿过去,她说自己曾去过一次,能避开凶险……可谁知,刚进谷没多远,就遭到了袭击。”
说到这里,士兵的声音开始颤抖,眼神里充满了恐惧:“那些人……根本不像活人!他们穿着黑色的斗篷,脸上戴着青铜面具,手里的弯刀能发出黑色的雾气,碰到就像被烈火灼烧一样疼!我们十个人,眨眼间就倒下了六个……素影大人让我们掩护她带着火精碎片突围,可那些人像是疯了一样,死死盯着她的包裹,素影大人打退了他们一波进攻,却被为首的那个面具人缠住……”
“为首的面具人?”陈典追问,“他有什么特征?”
“他……他的面具上刻着一条三头蛇!”士兵的声音带着哭腔,“他的速度太快了,素影大人根本跟不上他的动作,打斗中,谷里突然刮起了漫天瘴气,我们什么都看不见了,只听到素影大人的一声惊呼……等瘴气散了些,那些人已经不见了,素影大人也……也消失了,只剩下地上的血迹和她掉落的半块玉佩。”
士兵从怀中颤抖地摸出一块碧绿色的玉佩,玉佩上刻着一朵绽放的素心兰,正是素影常年佩戴的饰物,此刻玉佩边缘沾着暗红的血迹,还裂了一道深深的缝隙。
陈典接过玉佩,指腹抚过那道裂痕,只觉得一股寒意从心底蔓延开来。素影的修为与他不相上下,能将她逼到失踪的地步,那面具人绝非等闲之辈,而对方目标明确,显然是冲着万年火精碎片来的。
“兹事体大,火精碎片若落入恶人之手,后果不堪设想。”陈典当机立断,转身对闻讯赶来的素心和灵悦说道,“素心,你熟悉素影的气息,灵悦,你的感知力最强,能察觉瘴气中的异常,你们随我立刻前往费瓦山谷,赵虎,你留下坐镇,一旦有素影的消息,立刻传讯给我们。”
素心是女子国的大将,性子素来沉稳,此刻却难掩焦急,她握紧腰间的长剑,沉声道:“您放心,就算把费瓦山谷翻过来,我也要找到素影。”
灵悦点头道:“我能分辨瘴气的种类,还能通过笛声驱散低阶瘴气,定不会拖后腿。”
三人不敢耽搁,备好疗伤丹药、避瘴符与照明法器,骑上快马,朝着费瓦山谷的方向疾驰而去。夜色渐浓,山路崎岖,马蹄踏在碎石上,发出清脆的声响,偶尔传来几声夜枭的啼叫,更添了几分诡异。
约莫三更时分,三人终于抵达费瓦山谷的入口。这里与别处截然不同,两侧的山崖像是被巨斧劈开,陡峭得看不到一丝草木,崖壁上布满了深黑色的纹路,在月光下泛着冰冷的光泽。谷口处弥漫着淡淡的紫雾,像是有生命般缓缓流动,靠近时能闻到一股若有若无的腥甜气息,吸入肺中,竟让人有些头晕目眩。
“好强的瘴气。”灵悦从怀中取出三张黄色的符纸,指尖划过符纸,口中念动咒语,符纸瞬间燃起金色的火焰,她将符纸分别贴在陈典和素心的衣襟上,“这是避瘴符,能抵挡三个时辰的瘴气侵蚀,一旦符纸变黑,我们就得立刻退出去。”
陈典点了点头,抽出腰间的长剑,剑身在月光下泛着寒光:“进去后,无论看到什么,都不要离开彼此三步之内,费瓦山谷的诡异远超我们想象。”
三人深吸一口气,迈步走进谷中。刚踏入谷口,身后的光线便瞬间消失,仿佛被无形的屏障隔绝,四周只剩下紫雾弥漫,能见度不足一丈。脚下的路也从碎石地变成了松软的黑土,踩上去像是踩在棉花上,每走一步都要格外小心,生怕陷入暗藏的沼泽。
走了约莫半个时辰,周围的紫雾越来越浓,空气中的腥甜气息也愈发明显。突然,素心停下脚步,眼神警惕地望向左侧的浓雾:“有动静。”
陈典和灵悦立刻屏住呼吸,握紧手中的武器。片刻后,一阵“沙沙”的声响从浓雾中传来,紧接着,数十条手臂粗的藤蔓从地面下窜出,藤蔓上布满了尖刺,顶端还长着类似嘴巴的肉瘤,肉瘤里布满了细密的牙齿,朝着三人扑了过来。
“是噬人藤!”灵悦脸色一变,立刻从腰间取下银笛,放在唇边吹奏起来。清脆的笛声穿透浓雾,形成一道道无形的声波,那些扑来的藤蔓像是被什么东西击中,瞬间停滞在空中,紧接着便开始疯狂扭动,像是承受着巨大的痛苦。
“这些藤蔓怕音波攻击!”灵悦高声喊道,吹奏的节奏更快了。
陈典趁机挥剑上前,剑光闪过,将几条靠近的藤蔓斩断。斩断的藤蔓断面处立刻流出墨绿色的汁液,散发着刺鼻的恶臭,落在地上,竟将黑土腐蚀出一个个小坑。素心也不甘示弱,长剑舞动,剑光如练,将另一侧的藤蔓逼退。
就在三人以为能顺利突围时,浓雾中突然传来一阵低沉的嘶吼,紧接着,一头体型庞大的怪兽从雾中冲了出来。这怪兽长得像是一头野猪,却比寻常野猪大了三倍有余,全身覆盖着厚厚的黑甲,头上长着三只弯曲的獠牙,眼睛是血红色的,嘴里不断喷出带着毒雾的气息。
“是瘴气孕育出的三头甲猪!”陈典认出了这怪兽的来历,“它的甲胄坚硬无比,寻常刀剑根本砍不动,攻击它的眼睛和腹部!”
三头甲猪显然被刚才的打斗激怒,猛地朝着陈典撞了过来。陈典侧身避开,长剑朝着它的眼睛刺去,却被它头上的獠牙挡住,剑身与獠牙碰撞,发出“当”的一声巨响,陈典只觉得手臂发麻,险些握不住长剑。
素心趁机绕到三头甲猪的身后,长剑直刺它的腹部。可这怪兽的反应极快,尾巴猛地一扫,素心猝不及防,被尾巴扫中肩膀,踉跄着后退了几步,嘴角溢出一丝鲜血。
“素心!”陈典心中一急,手中长剑舞得更快,不断朝着三头甲猪的眼睛发起攻击,吸引它的注意力。灵悦则停下笛声,从怀中取出一张雷符,口中念动咒语,雷符瞬间化作一道闪电,朝着三头甲猪的腹部劈去。
“轰隆!”闪电击中三头甲猪的腹部,它发出一声凄厉的嘶吼,腹部的黑甲被劈开一道裂口,墨绿色的血液喷涌而出。趁此机会,陈典纵身跃起,长剑狠狠地刺入它的左眼。
三头甲猪痛得疯狂挣扎,在地上翻滚起来,周围的藤蔓被它压断了一片,紫雾也被搅得四处飘散。片刻后,它的动作渐渐停止,庞大的身躯倒在地上,彻底没了气息。
三人松了口气,靠在一起稍作休整。素心擦了擦嘴角的血迹,皱眉道:“这才进谷没多久,就遇到这么多凶险,素影在这里遭遇袭击,恐怕处境比我们想象的还要危险。”
陈典望着三头甲猪的尸体,沉声道:“那面具人能在这种地方伏击素影,显然对费瓦山谷极为熟悉,我们必须尽快找到素影失踪的地点,或许能发现线索。”
三人休息片刻,继续往谷中深处走去。越往深处,瘴气越浓,能见度不足三尺,周围的空气也变得越来越冰冷,仿佛有无数双眼睛在暗中盯着他们。
突然,灵悦停下脚步,神色凝重地说道:“前面的瘴气不对劲,里面掺杂着一股很奇怪的气息,像是……人的血腥味,还有一种从未见过的邪气。”
陈典和素心立刻警惕起来,陈典握紧长剑,沉声道:“应该就是这里了,素影和那些士兵应该是在这里遭遇的袭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