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长老见张亮如此固执,心中暗想,这小子哪儿都好,就是有点贪财。不过,表面上仍然笑容可掬,“刚好这段时间,看守矿山的姚执事请假,你替他工作一段时间,当然啦,你的修为明显比他高,工资待遇也应该比他高一些,这样吧,每天给你开五百块灵石,怎么样?”
张亮一听大吃一惊,怎么会有这么高的工资?来不及多想,赶忙起身拜谢,“多谢赵长老。”
“不必谢我,钱多活也多,最近,两宗交界处的矿井里事故多发,需要你详细勘察,争取减少伤亡。还有,但凡是井下标有禁止进入的地方,千万不要冒进。具体的情况,梁工头会详细告诉你的。”
张亮连连点头答应,他站起身,“既然赵长老吩咐了具体任务,我现在就去工作,免得让人说闲话。”
赵长老哈哈大笑,“老弟真是痛快人,我这就安排梁工头陪你去熟悉熟悉环境。”
梁工头是一个尘芥境中期的武者,四十多岁的中年大汉,浑身透着精明,带着张亮往矿场内部走去。一路上他向张亮讲述了许多矿山的奇闻乐事,逗得张亮禁不住的大笑,仿佛这里不是经常出人命的矿山,而是欢快的游乐场。
张亮忽然提出一个问题,“姚执事有什么事需要请假?”
听到这个问题,满脸笑意的梁工头脸色一变,“您有所不知,最近两宗采矿点交界的地方,经常出现一些莫名其妙的事故,说是偶然事件也可疑,但太频繁了,有人为制造的嫌疑。”
“姚执事因为工作失职,自己请求休息,还是被变相停职?”张亮好奇地追问。
“我也说不清楚,起初姚执事亲自探查,你知道,他是磐石境初期高手,很快发现一些端倪,明显有人造事故的痕迹。怀疑是对方的人干的,可是深入探查下去,发现对方也出现了同样的问题。他与对方的执事会面后,不知为何,突然请假休息。”
“矿上没有采取什么举措吗?”
“没有好的办法,只好停止开采那片矿藏,因为每死一个矿工,都需天价的赔偿费用,生产的效益还不够赔偿费。因此双方都冻结了那些地带的开采工作。”
“这算什么举措,不查个水落石出,迟早是个隐患。”张亮不以为意。
“也不能这样说,山体内的事情谁也说不清,你就说井下废弃的一些矿道,曾经也有优质的矿源,就是因为莫名其妙的事故被废弃,曾经就有几个执事不服,前后几拨人去探查,都莫名其妙的消失了,自此,再没人敢去探究,那里被封印,就成了一处迷地。”
听到梁工头的这些话,张亮接下看守矿山的任务时那份小小的兴奋,此刻被一种粘稠的憋闷感取代。梁工头絮叨了些矿上的琐事规矩,他听得心不在焉,只模糊记得要领了身份玉牌,去矿洞西侧的一个新开片区做例行巡查。
矿洞深处,灵镐凿击岩壁的单调回响永无止境。监工弟子倚着嵌有照明珠的杖子,懒散地瞥了他一眼,验过玉牌,随意指了个方向。
幽深的矿道像巨兽的食道,弥漫着灵尘和土石的浑浊气味。壁上的萤石灯间隔很远,投下一段段昏惨的光晕,大部分地方仍是黑暗统治,只有矿工们头顶矿灯晃动的微弱光点,如同在黑暗肺叶深处挣扎的萤火。
他循着指示前行,脚步在坑洼不平的地面上回响。越往深处,人工开凿的痕迹越新,但空气也愈发滞重,某种若有若无的、不同于寻常灵矿的气息丝丝缕缕飘来。他停下脚步,仔细嗅了嗅,那气息极淡,却带着一种奇异的陈旧感,像是埋藏了万年的朽木突然见了光。
前方,一条岔道被几根歪斜的木桩和一条早已失去灵光的禁制符带潦草封锁。壁上标记着一个模糊的、意味着“废弃,危险”的符文。那奇异的气息,正从那条黑暗的岔道深处隐隐传来。
监工弟子早已不见踪影,矿工们都在远处劳作。四下只有岩石永恒的沉默。
鬼使神差地,张亮抬手,轻轻触碰那早已失效的符带。符带无声断裂,垂落。他拨开一根朽坏的木桩,侧身挤了进去。
脚下的路陡然变得崎岖不平,不再是整齐的矿道,更像是天然形成的岩缝,人工稍加开凿便放弃。空气里的那股陈旧气息越来越浓,带着一股奇异的吸力,仿佛要将他肺里的生气都抽走。壁上再无萤石,他不得不并指如剑,勉力逼出一缕微弱的灵光照明。
走了不知多久,前方豁然开朗,是一个不大的天然石窟。
他手中的灵光跳跃着,照亮了石窟中央的景象——
张亮猛地顿住脚步,呼吸刹那间停滞,瞳孔被那映入眼帘的东西狠狠钉住,急剧收缩!
那绝非寻常灵矿!
石窟正中,一株巨大无比的、仿佛由最纯净黑暗凝聚而成的晶簇狰狞刺出地面,形态诡异,不似凡间任何一种矿物结构。它安静地矗立在那里,却散发着一种吞噬一切的恐怖气息,连他指尖逼出的灵光都仿佛被它扭曲、吸吮过去,变得明灭不定。
更让他浑身血液瞬间冻结的是,石窟的死寂,是那种连空气都凝固了的、沉甸甸的静。张亮站在入口,仿佛能听到自己血液在血管里奔流的嘶嘶声,还有心脏擂鼓般撞击胸腔的闷响。前方,那株巨大的晶簇刺破地面,像一道撕裂现实的漆黑伤疤,纯粹到极致的黑暗在其中流淌、凝聚,形态狰狞诡谲,绝非世间任何已知的矿物。它只是静静矗立,周遭的光线、声音,乃至空间本身,都似乎被它无声地吮吸、吞噬,留下一个巨大而不规则的球形空洞,岩壁上残留着被暴力撕扯、又经年累月消磨出的地层断面,如同大地被啃噬后露出的森森白骨。
吞噬。张亮太熟悉这种气息了。在地球上,他曾掌控类似的力量,那是一种掠夺万物、化为己用的权能。但眼前这个……规模完全不同,那是近乎天灾、近乎法则般的恐怖吸力,仿佛一个微型的、沉睡中的黑洞。他瞬间明白,那些失踪的人,哪里是什么事故?分明是踏入了这片无形无质却致命无比的吞噬力场,在顷刻间被抽干了精气,碾碎了肉身,最终连一点尘埃都不曾留下,彻底成了这怪石的一部分养料。
一股寒意顺着脊椎急速爬升,炸得他头皮发麻。这世间竟存在如此恐怖之物!
他几乎是本能地想要后退,逃离这令人心悸的绝地。但就在他心神激荡,体内那点微末的吞噬之力因极度警惕而自行运转的刹那,奇妙的事情发生了——
前方那毁灭性的吸力场,突兀地消失了。
不,不是消失。是缓和,是收敛,更像是一种……辨认和接纳。那滔天的凶戾气息潮水般退去,转而散发出一种难以言喻的、让张亮从灵魂深处感到颤栗的亲近感。仿佛漂泊已久的孤舟,终于望见了熟悉的灯塔;又像是离散的血亲,隔着茫茫人海发出了召唤。
危险预感的刺痛锐减,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混合着巨大困惑与强烈好奇的牵引。他下意识地,向前迈出了一步。
地面粗粝,脚步声在过分安静的石窟里显得格外清晰。没有攻击,没有吸力,一切风平浪静。
他再进一步。
依旧安全。
那种被“接纳”的感觉愈发清晰。他如同行走在无形力场精心编织的安全通道里,两侧或许是万丈深渊,但脚下却平坦无疑。一直走到距离那漆黑晶簇本体约十几米的地方,那股恐怖的吸力才再次隐约传来,但强度已大大减弱,更像是一种无意识的背景辐射,虽仍让他感到肌肤刺痛,能量运转滞涩,却不再有那种即刻被粉碎、被消化的大恐怖。
它……在极力控制自己?因为他的到来?
张亮压下心头的惊涛骇浪,目光扫过晶簇根部的地面。那里散落着一些零星的、指甲盖大小的黑色碎屑,像是从主体上剥落下来的。他犹豫了一下,终是蹲下身,小心翼翼地捡起一块。
触感冰凉,却又奇异地不刺骨。那碎屑一接触到他指尖的皮肤,竟如同遇到了烈阳的冰雪,迅速软化、消融,化作一缕精纯至极的暖流,顺着手臂的经脉悄无声息地汇入体内。
“嗡——”
一股难以形容的舒畅感瞬间席卷四肢百骸。温暖,亲和,仿佛干涸的土地迎来了甘霖,每一个细胞都在欢欣鼓舞,贪婪地吸收着这同源却更高级的能量。他那刚刚突破、几乎以为再无寸进的修为,竟然清晰地波动了一下,有了丝丝精进的迹象!
这……太神奇了!
惊疑不定被巨大的惊喜冲淡。他立刻如法炮制,将地上能找到的所有黑色碎屑一一捡起。每一片碎屑接触他身体后,都迅速融化,融入体内,化为精纯的能量滋养着他的经脉和气海。那种力量增长的踏实感,让他几乎要沉醉其中。
直到地面再也找不到任何碎屑,他才恋恋不舍地直起身,体内能量充盈鼓荡,精神前所未有的充沛。他看向那巨大晶簇的目光,已彻底变了。恐惧仍在,但更多的是一种难以言喻的渴望和探究。
这究竟是什么?它为何独独对自己特殊?那些碎屑……是它无意识脱落的,还是……某种试探?或者说,馈赠?
他凝视着那深邃的、仿佛能吸纳所有光线的晶簇主体,心中天人交战。理智尖叫着让他立刻离开,这未知的存在太过危险,其善意(如果那能算是善意的话)也毫无来由。但身体里奔腾的力量,以及灵魂深处那股挥之不去的亲近与呼唤,却像最诱人的毒苹果,吸引着他,让他无法挪动离开的脚步。
或许……再靠近一点点?就一点点。既然它没有表现出敌意,甚至还……
这个念头如同野草般疯长。
他深吸一口气,几乎是屏住呼吸,再次缓缓抬脚,试图向那晶簇的核心区域再迈近一步,想要看得更真切些。
就在他脚步将落未落、心神全部聚焦于前方巨大晶簇的刹那——
一道意念,不,更像是一段模糊残缺、却蕴含着某种古老沉寂情绪的波动,毫无征兆地、直接地撞入了他的意识海深处。
那波动并非通过空气传播的声音,却在他感知里形成了类似叹息般的回响,带着一种无法形容的漫长等待后的疲惫,以及一丝……极其微弱的、几乎难以辨认的悸动。
【终于……等到……你……】
张亮浑身猛地一僵,血液似乎都在瞬间冻结了!
不是听到!是感觉到!是直接在他脑子里“响”起来的!
谁?!是什么东西?!
极端惊悚之下,他体内的吞噬之力自主激荡,试图防御这诡异的入侵。然而,那力量与这意念波动接触的瞬间,非但没有排斥,反而像是找到了归宿般,产生了一种欢欣雀跃的共鸣!
更让他亡魂皆冒的事情发生了——他的喉咙不受控制地振动,一股完全不属于他自身意志的力量攫住了他的声带,一个干涩、沙哑,仿佛积满了万年尘埃,却又透着一丝诡异熟稔的音节,从他唇齿间溢了出来:
“主人,我终于找到你了,你现在还很弱小,并不能很好地调动我的力量,不过,刚才你吞噬了一点我的力量,你的吞噬之力必会增加不少,这是我目前能够贡献的微薄之力。将来有机会吞噬掉我,你将成为这片世界最强大的人。”
这句话脱口而出的瞬间,前方那沉寂的黑色晶簇,猛地微不可察地一震。
张亮的内心震撼不已,这样的诱惑,他不能确定到底是福是祸,只是匆忙离开此地,以后有机会再来探究。
远处,矿工们正在专心劳作,并没有人发现张亮来过这里。
他象征性地绕着整个生产现场转了一大圈,询问一些生产情况,宣誓自己是这里的临时的管理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