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魂幡无声无息地悬在云熙轩身后,暗红的幡面微微拂动,
如同深渊巨口吞下万道金剑后打了个饱嗝,连一点涟漪都没荡起。
擂台上死寂一片,只有姬玄彬粗重的喘息声格外刺耳。
他眼神惊恐,死死盯着那面不起眼的暗红小幡,指尖都在发颤。
倾尽全力的“漫天剑雨”,足以为难任何金仙,竟如泥牛入海?
这云熙轩,还有这诡异的幡……
面对这样的局面,姬玄彬感到无比的气愤和挫败。
他不知道该如何继续这场战斗,更不知道该如何发泄心中积压已久的火气。
攻守易形,
一声低沉到灵魂深处的嗡鸣陡然响起,
暗红的幡面猛地展开,迎风暴涨。
须臾间,擂台之上再次涌起一片翻涌的血海,
浓稠得化不开的暗红光芒铺天盖地,带着令人作呕的腥甜气息和冻彻骨髓的阴寒,
血海之中,无数扭曲、痛苦、怨毒的面孔无声地嘶吼着,那是被血魂幡吞噬、炼化的万千亡魂。
它们凝聚成实质般的怨念,形成一只遮天蔽日的、完全由怨魂和污血构成的狰狞巨爪!
巨爪五指箕张,带着湮灭一切生机的死寂之意向姬玄彬抓去
高台上,姬天华神情不变,不过枯瘦的手指深深掐进座椅扶手,留下几道凹痕。
卓临渊轻笑着开口道:“这面魂幡已成气候,云小友为了培养它怕是没少费心思啊。”
云木阳不在意也不反驳,点头道:“是这样的。”
时间如流水,天骄争道大会的喧嚣终是落幕,
由于实力原因云熙轩击败姬玄彬后又陆续打败几人,最终止步于一位仙君手中,至于唐钰,云熙颜等人更是重在参与。
……
“恭送诸位前辈。”
天恒仙宗宗主赵景天率人于天恒仙都外拱手作揖,
即便其后人于城中遭云熙辰言语折辱,在云泽等人离去之时,他依旧面色沉稳,礼数周全地相送。
巨大的飞舟破开云层,平稳前行。
舟内雅室,云熙辰凭窗而立,望着下方逐渐缩小的仙都轮廓,不由得感慨道:
“这个帝族后人池砚辞,果然有点东西啊。
本以为大哥就算不能稳压他一头,至少也该是旗鼓相当,未曾想……大哥对付不了的局面他能从容应对,大哥当不了的榜首,他能稳稳摘得。”
话语中带着几分调侃,又似有几分真切的赞叹。
“辰弟,你这是又在笑话为兄吗?”
“哈哈哈,不敢不敢!”
云熙辰连忙摆手,脸上笑意不减,“大哥已经很厉害了,那血魂幡一出,同境之中谁与争锋?至少也是同境无敌了。”
紧接着话锋一转,巧妙地转移了话题,
“对了,我们是回家还是在这里待些时日?前段时间好像听父亲说留在此界。”
……
乱坟渊内一不知名角落,一口口残破石棺横陈,棺盖早已风化露出森森白骨。
最中央,却有一口青铜巨棺完好如初,一条条黑金链锁缠绕其上,链上刻有着晦涩难懂的纹路画符。
此刻,锁链正在寸寸崩断,像是被无形之手生生扯断。
棺盖缝隙里,溢出暗金色的血,血珠落地,化作一朵朵诡异的彼岸花。
花开的瞬间,整片渊底响起了心跳声——
咚!
咚!
咚!
心跳越来越快,渊内百棺齐震。
那些散落的白骨竟自己拼合,化作一具具无头骷髅,朝着青铜巨棺跪拜。
“主……上……”
嘶哑的呼声从骷髅胸腔里挤出,像锈蚀的铁片刮过玻璃。
轰——
最后一根锁链炸成齑粉。
棺盖缓缓滑开,一只苍白修长的手探出,五指戴着碎裂的帝骨戒指。
紧接着,是披散如瀑的黑发,以及一双——灰白、空洞、望穿万古的眼睛。
“三纪元了……”
声音低沉,带着岁月沉积的沙哑。
他迈出棺材,赤足踩在彼岸花上,花瞬间枯萎。
灰雾化作一件残破王袍,披在他肩头,胸口处赫然有一道贯穿伤,
前后透亮,像是曾被长枪洞穿过。
“还活着?真好。”
……
同一时刻,仙元界已经各回各家的至尊,纷纷感受到了异样,
一种难以言喻的悸动毫无征兆地席卷而来,
“奇怪,心血潮涌,有事情要升起啊,因为云霄阁吗?”
无论是卓临渊还是天罗殿至尊,姬家至尊下意识的都将这份异样的起源推究到了云霄阁身上。
?
渊底,
梅良新踏着万骨,一步步向外。
每走一步,脚下便开出一朵暗金血花,花谢之时,骷髅化作飞灰。
当他走出外界,月光第一次落在他脸上,
这是一张年轻得过分、却又沧桑得可怕的脸。
二十岁的皮囊,装着数亿年的孤独。
看着空中皎洁的月光,梅良新眼睛微微闭起,深吸一口气,像是要把这漫长岁月未曾呼吸过的空气都吸进肺里。
同一时间,梅良新的思绪不受控制地飞回了那湮灭在时间长河中的最后一幕:
那时的他,是何等的风华绝代,意气飞扬!
刚刚以无敌之姿,横扫一片混沌边荒,将数位觊觎他手中至宝的至尊存在逼退,声威震彻寰宇。
他是公认的、冉冉升起的帝星,是注定要照亮万古长夜、登临绝巅的存在!
他甚至能清晰地感觉到,在方才那场惊世大战的极致压迫下,横亘在帝境之前的最后一道坚固壁垒,已然松动!
只需片刻宁静,让他消化所得,感悟大道,便可鱼跃龙门,成就那至高无上的帝位!
力量与自信,皆攀至巅峰。
就在这最辉煌、最接近成功的顶点时刻——
天,毫无征兆地……塌了,
没有预兆,没有警示。
一只无法形容其巨大的手掌,遮蔽了星空,抹去了所有光芒,
梅良新引以为傲的实力,在那巨掌面前,渺小得如同尘埃,
他被送到了乱坟渊,这个他不愿意牵扯的地方,只是未曾想到那一纪元他成了“倒霉蛋”。
“嗬嗬嗬,这都没死,天不亡我,必有后福啊。”
梅良新再次低语,声音依旧沙哑,却比之前多了一丝难以言喻的冰冷与期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