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琚走出太安宫大门,呼吸着自由的空气,心情无比舒畅。
被监禁了两年的时光,李琚这才明白钱财乃是身外之物,自己当初利欲熏心,真是被鬼迷了心窍。
他首先来到丹凤门,求见大唐皇帝。
“请你告诉陛下,就说庶民李琚特来谢恩。”
虽然李琚被贬为庶民,但与皇帝的血缘关系依旧还在,在宫门值守的太监自然不敢怠慢,急忙进宫请示。
一炷香的功夫之后,这名太监又匆匆返回,对李琚说道:“陛下不想见你……”
“唉……看来陛下还是生我的气!”
李琚叹息一声,难掩脸上的遗憾。
这名太监又道:“陛下还说了,你要谢就去宜政殿谢崔贤妃即可。”
“那好啊,我现在能进宫吗?”
李琚觉得自己确实应该去向崔星彩当面致谢。
“当然可以。”
这名太监闪到一旁,示意李琚可以入宫。
“多谢!”
李琚道一声谢,身上再也没了从前目中无人的倨傲。
当李琚走到御桥的时候,迎面遇上了一个熟悉的人影。
“八郎,你怎么出来了?”
来的不是别人,正是目前担任国子祭酒的鄂王李瑶。
李琚急忙停下脚步施礼:“庶民李琚拜见鄂王殿下。”
“八郎,你这话见外了!”
李瑶上下打量着李琚,“你不是偷偷跑出来的吧?”
李琚微微一笑:“是陛下降旨提前赦免了庶民。”
李瑶喜出望外:“这可真是太好了,那今晚五哥设宴给你接风,去去这两年的晦气。”
“我看还是免了吧,我李琚犯了错,理应受罚,还要继续洗心革面,不敢劳烦五郎费心。”
李琚婉拒了李瑶的盛情,“我是庶民,就得有庶民的觉悟。”
李瑶有些纳闷的道:“陛下无缘无故的为何给你减了刑期?”
李琚道:“我昨日来宫中吊唁二嫂,崔嫂子看我哭的伤心,便起了恻隐之心,于是去向陛下求情,因此陛下才减免了我的刑期。”
李瑶感慨道:“这一定是皇后在天显灵了,当然,也要感谢崔妃为你求情。”
李琚道:“我这不是特意进宫来感谢崔嫂子,我一介庶民,只能跟她们论关系,不敢论职位。”
“八郎,你比从前谨慎了,去吧!”
李瑶拍了拍李琚的肩膀,“改天五哥让你嫂子做几个菜,咱们兄弟小酌一杯,叙叙旧可好?”
“这行!”
李琚这次没有再拒绝,“那小弟先去宜政殿去拜谢崔嫂子了。”
片刻之后,李琚再次来到宜政殿门口。
在门前迎宾的令狐承一脸纳闷,这家伙昨天刚来吊唁了,怎么今天又跑来了?
李琚开门见山的道明来意,说自己因为昨天前来吊唁,被陛下赦免了刑期,因此特地再来拜谢皇后的在天之灵,同时来感谢崔贤妃替自己求情。
“原来如此,那李先生里面请!”
令狐承这种善于见风使舵的官场老油子自然不敢得罪李琚,立即客客气气的将他让进殿内。
正在大殿中守灵的李琚妻妾看到丈夫再次出现,心中俱都纳闷不已,但在众目睽睽之下又不便上前询问,只能心中胡乱猜测。
李琚首先跪在灵堂正中,朝着皇后的棺材跪拜:“多谢皇后在天之灵保佑,让皇帝二哥赦免了小弟的刑期,让我重获自由。”
给皇后的遗躯磕完了头,李琚又来到崔星彩面前跪倒在地。
“多谢崔嫂嫂替庶民求情,才让我重获自由,再生之恩,无以为报,请受小弟一拜!”
“八郎快快请起!”
崔星彩急忙弯腰扶住李琚,“叔叔万万使不得,皇后殡天了,你要给她叩首没什么可说的,但你我乃是叔嫂,万万不可行此大礼。”
听完李琚和崔星彩的对话,在场众人方才知道李琚获释,每个人心态各不相同。
李琚的妻妾自然是万分欣喜,对崔星彩感恩戴德。
也有人羡慕崔星彩的话语权,居然能够说服陛下把老八释放了,这影响力看起来已经直追皇后了。
站在人丛中的杨玉环心中暗叫不妙。
“看来这是陛下有意卖崔星彩一个面子,培养她的威望,莫非陛下已经有了册立崔氏为后的打算?这对我来说,可不是一个好结果……”
李琚的妻子陈氏道:“既然贤妃娘娘不让夫君磕头,那就让你的侄儿代替他阿耶叩谢。”
“都是自家人,不必如此见外!”
崔星彩虽然极力反对,但李琚之子李衍却不由分说的跪在她面前磕了几个头。
“多谢贤妃娘娘替阿耶求情,我们东海郡王府一定谨记你的大恩大德。”
“大郎快快请起!”
皇帝给足了自己面子,崔星彩心花怒放,急忙弯腰把李衍搀扶了起来。
随后,李琚离开灵堂返回东海郡王府,灵堂中的男女老少继续为皇后守灵。
早朝恢复之后,李瑛遵照群臣的请求,追谥薛柔为“仁德至圣皇后”,并决定葬入正在建设中的九宫山帝陵。
又过了两日,皇后的十日灵期正式结束。
由礼部的人员将棺椁装在马车上,准备送往九宫山帝陵下葬。
这座由李瑛亲自选址的帝陵目前已经修建了八个多月,虽然距离完工还早,但可以暂时先把皇后的棺椁葬在其他地宫,等皇帝驾崩之后再合葬。
天空隐晦不明,飘起了牛毛细雨,北风呜咽,似乎在为大唐皇后哭泣。
送葬的队伍浩浩荡荡,多达数千人,俱都清一色的白衣缟素。
作为丈夫,李瑛亲自送妻子入土,乘坐马车跟着送葬的队伍抵达了位于长安城北一百二十里的九宫山。
工部早就派了上千人在帝陵等候,经过一番繁琐的礼仪之后将薛皇后的棺椁下葬,最后将地宫封闭。
“皇后啊,你在此安息吧,等朕将来殡天之时,再来陪你。”
站在萧瑟的春风中,李瑛望着地宫被一步步封死,洒泪挥别。
大唐皇后的葬礼总算结束了,长安城重归宁静,繁华的都市又恢复了昔日的忙碌。
把母亲下葬之后,李健返回家中的第一件事就是带着妻子王彩珠赶往岳父家中作客,并带了丰厚的礼物。
太子女婿登门,王忠嗣自然要隆重款待,便派人去邀请私交最好的忠王李亨,以及挚友皇甫惟明、韦坚三人前来作陪。
从小到大,要问李隆基的儿子之中哪个与王忠嗣关系最好,自然是李亨无疑。
因为皇后正在举行国葬,王忠嗣回京之后也没有机会与李亨小聚,此刻得到邀请,李亨欣然前来赴宴。
皇甫惟明最好的朋友是韦坚,除了韦坚之外就是王忠嗣,他与王忠嗣也已经好几年不见,受邀之后应邀而至。
只有韦坚推脱身体不适,谢绝了王忠嗣的邀请,并说改天在家中设宴给王忠嗣赔罪。
这让王忠嗣有些不爽,觉得韦坚不给自己面子,便对李亨与皇甫惟明抱怨道。
“北方天气转暖,我明日就得返回幽州了,哪里还有时间等着韦子全请客?
今夜诚心相邀,却被谢绝,看来他没拿我王忠嗣当朋友啊!”
李亨赔笑道:“他不来便不来,少他一个不少。”
皇甫惟明替好友辩解道:“忠嗣勿要见怪,子全上元节的时候感染了风寒,病的好几日无法下床,至今偶有复发。
他与忠嗣多年不见,肯定想要与你把酒言欢,如果不是身体抱恙,他肯定不会缺席。”
坐在一旁的李健却是心如明镜,他知道韦坚大概是怕见到自己尴尬,所以找了个理由推脱。
毕竟两个月之前他是太子岳父,时过境迁,他的女儿守了寡,自己成了新太子,估计他不想跟自己走的太近。
酒宴开始之前,王忠嗣说了一些安慰李健的客套话,都是些“人各有命”、“节哀顺变”之类的话语,李亨与皇甫惟明也在旁边附和。
李健连声答应:“岳父请放心,小婿一定会振作精神,做好大唐的储君,为父皇分忧解难。”
王忠嗣又对李亨说道:“李俨是你的侄子,二郎也是你的侄子。
虽然李俨的两个妾室都是你的外戚,但咱们兄弟关系也不差。
如今我王忠嗣的女婿做了太子,你可要一视同仁,该帮衬的时候一定要帮衬。”
李亨笑着举杯:“呵呵……忠嗣这番话见外了,孤对于两个侄儿自然会一视同仁,该帮忙的时候绝不含糊。”
王忠嗣又对皇甫惟明道:“我知道惟明你跟子全是生死之交,但你我关系也不差,你可不能只帮他女婿不帮我的女婿。”
“呵呵……忠嗣这话言重了,两位太子都是大唐储君,我皇甫惟明身为臣子岂能区别对待?”
皇甫惟明举杯回敬王忠嗣,仰头一饮而尽。
坐在上方的李健心中暗自窃喜,这就是有个有权有势岳父的好处,他能为自己开拓人脉,组建关系网。
“三叔,皇甫尚书,往后还请多多提携,孤若有不妥之处,还望多多批评指正,孤一定闻过则改!”
李健起身向李亨与皇甫惟明敬酒,“孤在这里借花献佛,借岳父的酒敬两位一杯。”
。。。
“太子言重了!”
李亨与皇甫惟明纷纷举杯回敬,相谈甚欢。
酒过三巡,王忠嗣又道:“李俨做太子的时候,陛下让他主政东宫,还给了左右卫率。
如今二郎做了太子,理应一视同仁,我希望两位找个机会向陛下奏请此事,让二郎搬进东宫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