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绝非寻常!后土心中惊疑更甚。
她执掌轮回,洞察幽冥,便是寻常准圣的因果也难逃其法眼,竟看不透一个混元仙者的过去?
如此情形只能说明一个问题,那就是此女子身份非常,其口中的‘方寸山菩提祖师’亦是圣人,甚至圣人之上。
然而,这些还不是最让后土困惑的,更让后土诧异的是春三娘此刻的神情。
那眼中浓得化不开的担忧,那份提及沐风云名字时自然流露、深入骨髓的眷恋与深情……绝非作伪!
这分明是至亲至爱之人才会有的眼神!
可她明明记得,在隐雾山那场惊天动地的大战之前,沐风云身边不离不弃、情深意重的,是那位来自异界、名为江红菱的女子!
那女子虽修为平常,可据说对人皇沐风云一往情深,后土还是有些印象的。
而眼前这位自称春三娘的女子……又是何人?与沐风云是何关系?为何从未听闻?
“你……与人皇沐风云,是何渊源?”
后土的声音带着一丝审视与不解。
春三娘闻言,眼中闪过一丝极其复杂的光芒,有追忆,有痛楚,最终化为一片沉静的坦然。
她没有直接回答后土的疑问,只是再次深深一礼,声音带着恳求:
“晚辈与风云的事,非言语可尽述。恳请娘娘慈悲,允晚辈……见他一面。”
她的目光,越过空旷的大殿,仿佛穿透了重重宫阙与幽冥法则的阻隔,落向了那玄黄之气最为浓郁、也最为死寂的宫殿深处。
那里有她跨越生死、不顾一切也要相救的人。
后土端坐玄黄莲台,慈悲的眸光如同幽深的古井,倒映着春三娘眼中那几乎要溢出的恳切与担忧。
她没有立刻应允,也没有断然拒绝,只是缓缓开口,声音如同承载着轮回重量的叹息,回荡在空旷的大殿:
“沐风云……肉身已在隐雾山一战中彻底崩毁,化为飞灰,不复存在。”
“如今唯有一缕残魂,被本座以地道本源玄黄之气滋养,存于这幽冥深处。”
她的目光穿透虚空,仿佛看到了那被重重玄黄包裹的寂静所在。
“然,此魂……死寂如万载寒冰。本座穷尽轮回秘术,引动地道生机,甚至尝试以众生愿力冲刷……皆如泥牛入海,毫无反应。”
“其神魂本源,似已彻底……沉眠,或者说,走向了某种更深层次的寂灭。”
后土一边陈述着这残酷的事实,一边圣念如丝,紧紧缠绕着春三娘的反应。
她看到春三娘在听到“肉身尽毁”时,娇躯难以抑制地微微一颤。
那沉静的眸子里瞬间翻涌起巨大的痛楚,如同被无形的利刃刺穿。
但当听到“残魂尚存”、“玄黄滋养”时,那抹痛楚深处,竟骤然迸发出一丝……难以言喻的希冀之光!
这光芒并非绝望中的盲目挣扎,而是带着一种笃定,一种仿佛知晓前路、手握钥匙的亮色。
尽管她的脸色依旧苍白,紧抿的唇瓣透露出内心的紧张。
但那双眼眸深处的火焰,却在听闻最坏的消息后,反而燃烧得更加明亮、更加执着。
“恳请娘娘!”
春三娘再次深深拜下,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坚定,那份恳求中蕴含的意志,甚至让周遭沉凝的玄黄之气都泛起了一丝微澜。
“晚辈深知其状,更知此行之重!求娘娘慈悲,允我见他一面!晚辈……或许有法!”
“或许有法?”
后土心中微动,那层笼罩在春三娘过往的混沌迷雾,似乎因为这强烈的意志和那份奇异的希冀而显得更加神秘。
她沉默了片刻,莲台之上玄黄之气流转不息,如同在推演着某种因果。
最终,那蕴含着轮回之力的目光在春三娘身上停留了数息,缓缓颔首。
“也罢。”
后土起身,素雅的宫装无风自动,一股厚重磅礴的地道伟力弥漫开来。
“随本座来。”
没有光华万丈,没有空间挪移的剧烈波动。
后土只是轻轻一步踏出,脚下玄黄之气自然凝聚成阶,通向大殿深处。
春三娘连忙拉起还在好奇打量四周的猴子,紧随其后。
猴子似乎也感受到了气氛的凝重,难得地安静下来,火眼金睛里满是好奇。
穿过几重由纯粹玄黄之气构筑的深邃门户,周遭的死寂感愈发浓重。
最终,他们来到了一处玄黄之气浓郁得如同液态、却又寂静到令人心悸的秘殿核心。
这里,没有棺椁,没有法阵。
唯有一团最为精纯、最为厚重的玄黄本源之气,如同巨大的、流动的琥珀,静静悬浮在虚空之中。
在琥珀的核心,隐约可见一道极其模糊、极其黯淡的……人形轮廓。
那轮廓虚幻缥缈,没有一丝一毫的生机波动,没有神魂应有的灵光闪烁,只有一种深不见底的、永恒的沉寂。
仿佛那不是残魂,而是一道即将消散于虚无的……影子。
正是沐风云仅存于世间的痕迹!
“风云……”
春三娘的脚步猛地顿住,所有的坚强与希冀在这一刻轰然崩塌!
她痴痴地望着玄黄琥珀中那道模糊的轮廓,仿佛穿越了万载时光,无数被深埋心底的画卷瞬间铺展开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