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
小狐听到他这样说,一时间竟不知道如何称呼他了,但好在小狐本就是大大咧咧的性格,仅仅纠结了一瞬,便说道:“好,龙兄,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啦!”
“嗯,这才是豪爽男儿。”黄龙赞赏的看着小狐,接着从棋奁抓了一把白色棋子,说道:“猜子吧。”
小狐全神贯注的盯着黄龙攥紧的拳头,尝试感知里面棋子的数量,但黄龙的拳头就像是一个无比牢固的屏障,让他根本察觉不出一丁点的讯息。
小狐随意从棋奁中取出两颗黑子,扔到棋盘之上。黄龙见状,松开手掌,数颗棋子吧嗒吧嗒的掉在棋盘上,众人一数,一共七颗。
“错了。”
黄龙哈哈一笑,把手边的棋奁推到小狐的面前。
小狐无奈与黄龙交换了棋奁,两人轮流落子,开始了棋局。
黄龙见过小狐的棋风,知他棋风古怪,便以中正平和的路数开局,前十几回合下的中规中矩,以稳字当先。小狐不知黄龙底细,不敢过于冒进,后手应对,却暗中织起了阴阳阵。两人各有心思,但布局阶段都不约而同的采取了稳中求进的策略。
穆陵君看到这盘棋局,心中再次泛起波澜,只因他发现小狐的棋风居然又有变化,心中不禁大为赞叹,看向小狐的目光更加的充满了敬佩。
双方平稳的进入中盘,开始围地作战,此时黄龙锐气渐显,直至大开大合,攻杀八方,小狐鬼魅应对,虽偶得几手妙棋,但整体处于被动挨打的势头,几十回合过去,黄龙得意的面色便渐渐收拢,他只觉得这棋下的有些过于顺利,心中隐隐的泛起了一丝不安。
又过了几十回合,黄龙眉心紧锁,只因他似乎发觉了自己形势的不妙之处,明面来看,黑棋睥睨四方,优势尽显,但仔细看去,白棋却尚有余力未尽,且蓄势待发,随时有可能翻盘。
再过十几回合,小狐几子落定,盘中白子棋局霎时如同斗转星移一般,将黑棋主力尽数包围。
“阴极而阳生,力穷而位转。苍龙腿骨而骧,玄豹披雾而变。此乃阴阳衍化之阵。龙兄,我赢了!”
“妙棋,妙棋啊!”此时周围的看客已围了七八个人,看着惊天逆转棋局,纷纷赞叹不已,特别是穆陵君,此时对小狐简直佩服的五体投地。
而黄龙却呆呆的看着面前的棋局,面色不甘,口中说道:“狐兄年纪不大,但棋力当真老成,是我大意了,我们再来一盘!”
“好!”
两人重新开始,依旧是黄龙执黑,小狐执白,开局几手毫无变化,布局阶段,却也大肆相同。
黄龙心中一喜,同样的亏,他怎会吃第二次?既然小狐重展棋局,他便提前斟酌应对,有了上一盘的教训之后,此时每子再落,黄龙都要思量好一会儿,不给小狐任何可乘之机。
而小狐也发现了黄龙的变化,不禁暗暗赞叹,黄龙的棋力果然深厚,仅仅是刚刚一盘,便能摸清楚阴阳阵的几分路数,再配合上黄龙本身的攻杀之道,一时之间,给了小狐很大的压力。
但小狐可不是按常理落子之人,他思维飞速运转,妙子连落,心中已经确定了制胜之法,只见他起手落子干干脆脆,而棋局之上,阴阳大阵的阵型又随时发生着惊人的变化。
黄龙此时额上生汗,思维高度紧张,只因这阵势变化属实过快,一个不留心可能就要付出巨大的代价,他已见识过此阵的厉害,丝毫不敢大意。
随着中盘接近尾声,黄龙依然保持着优势,在高强度的思考下,他依旧是见招拆招,同时提防着小狐的散棋,他知道,那些看似随意的散棋,关键时刻有可能与主力形成合围,发挥出成倍的爆发力,这正是小狐决胜的关键。
而小狐也注意到了黄龙的变化,但他心中却不慌张,甚至对黄龙有些同情。只因在枯阴山时,小狐面对棋鬼的颠倒阴阳大阵的时候,和黄龙此时的感觉如出一辙。
在人群的见证下,小狐又落下几手棋子,而直到这时,众人才发现,棋局的形势已然悄悄逆转。原本白棋的几处散棋,瞬间变为了阻碍黑棋聚合的关键位置,而黑棋被这么一阻,所有的优势便荡然无存。
黄龙瞬间看回自己的黑棋,他只觉得眼前一黑,便大呼上当。他竟想反了,那棋居然不是用攻,而是用守。此时他已意识到,自己是受到了上盘棋局的影响,过度的关注白棋而忽略了黑棋。而他没想到的是,他此盘棋局的心理活动,都在小狐的算计之中。
“颠倒阴阳,阴阳颠倒,颠颠倒倒,无穷变化。此乃颠倒阴阳之阵。龙兄,我又赢了!”
此时周围已经围满了人,看到桌上棋局,都不约而同的说着:
“精彩!”
“太精彩了!”
穆陵君更是搂着小狐的肩膀惊叹道:“狐兄,没想到你琴弹的那么好,棋也下的这么妙,你可真是深藏不露啊!”
听到有人恭维自己,小狐也不客气,来者不拒照单全收,只听他得意的说道:“别的不敢说,要说下棋,我还真没怕过谁!”
黄龙输了棋,本就心神抑郁,看到小狐得意忘形的样子,更加让他不是滋味,他丝毫没觉得自己棋力比小狐弱,只怪自己过于大意,要是小心谨慎一些,应该是能赢的。
黄龙一挥手,大声说道:“狐兄,天色尚早,我们再来一局!”
“还来?”
小狐本不想继续了,但看到黄龙兴致未尽,而围观群众也都纷纷附和想要再看一局,只好无奈的说道:“那好吧。”
不过众人都没有发现,甚至连坐在对面的小狐也都没有发现,此时的黄龙,眼底已经蕴上了一抹邪异的红色。
两人再次开局,小狐展开鬼不定式,一丝丝的死气开始在棋局中孕育和展现。而黄龙手下的棋子,也慢慢的被影响改变了路数,攻杀中隐含着奇邪之气。随着两人不断的落子盘中,整盘棋局变得越来越凶险,如同一只毁天灭地的绝世妖兽在与地狱亡魂之主展开殊死搏斗,你来我往之间,诡秘莫测,险恶异常。
随着战斗的白热化,小狐眉头紧皱,思维闪电急转,而黄龙早已两颊流汗,顶冒虚烟,提子的手微微的颤抖着,双瞳已然邪红尽染。
就在小狐落子的一瞬,他偶然间瞥到黄龙的状态,惊愕之时,脑海中瞬间回想起灵儿说过的话:
‘那法灭尽经霸绝无比,使黄龙散仙成了半道半魔之体,醒时便是道家真人,一旦遇到刺激,便会化身为魔。自那以后,大家都比较疏远他,即便接近,也尽量克制不去刺激亦或招惹他。’
小狐心中大呼坏事,也不管棋局如何,拨开旁边的看客,拔腿便跑。
正当众人不知发生了何事时,黄龙猛然一拍棋桌,一股霸道气息轰然迸发,围观众人瞬间便被崩飞。此时黄龙双目血红,面目扭曲,浑身散发着青红之气,他回身一看,小狐已跑到了门口,眼看就要出门,只听他大喝一声:“阴魂何走!”
黄龙虚空起掌,一只由青红色灵力幻化的巨手瞬间凝聚而出,顺着他的手臂延伸而出,朝着小狐抓了过去。这巨手有一人多高,小狐只觉一股窒息的威压从四面八方朝自己涌来,仿佛要把自己压扁。他来不及多想,瞬间运转青云经和逍遥经两大古经,在自己的体表撑起了一层护罩,还未有下一步动作,他只觉得后颈一疼,两眼一黑,便晕死了过去。
此时黄龙已操纵着灵力巨手将小狐牢牢的攥在了手心里,他怪叫一声,窜出人群,不知把小狐带去了哪里。
而此时的棋舍,桌椅翻飞,人群哀嚎,大家或多或少都受到了波及,好在黄龙也没有针对他们,那伤的最重的,估计也就是断了几根肋骨。
穆陵君在这次风波中倒没有受到伤害,但他是修行之人,懂得修行界的规矩,那就是不可以在凡人城池内施展道家术法,这是所有道家门派公认的规则,为的就是尽可能避免影响凡人城池的正常生活。而为了管控此种行为,由青帝山牵头,将各大城池划分给了相邻地界的道家门派,各大门派除了内部明文规定之外,还会派驻执事弟子协助各地凡人城主管理城池,专门介入这种修行之人的事端。而蜀州地界,正是划给了清泉剑宗协助管理,本届轮值的弟子,也正是穆陵君本人。
穆陵君此时后悔的直拍大腿,暗道自己没事找事非要拉着小狐来下棋,那独角道士一看就不是善茬,这事估计最后也是不了了之。还要想办法给门派、给蜀州城主、给这些蜀州城的生民一个妥善的交代。
相比这事后的协调工作,他对小狐更是心生愧疚。那独角道士的实力,明眼看去,堪比清泉剑宗的宗主,他没有任何办法,只能默默的为小狐祈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