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量补充剂的刺激气味在鼻腔横冲直撞时,蔡维斯正盯着全息屏上跳动的红色警告。
维生舱的蓝光将整个房间照成了一种令人不舒服的青紫色,消毒机嗡鸣声与生命维持装置的滴答声交织成死亡进行曲。
这是蔡维斯成为擦心人的第107天,也是第一次在现实世界闻到血腥味。“原来本体程序受损是这样吗”
客户的鼻腔正汩汩涌出混合着纳米修复液的鲜血,在医疗舱蓝光里泛着诡异的荧光色,沿着金属凹槽蜿蜒,无数纳米机器人正在不停运作,封闭出血点。
蔡维斯瞥见全息屏角落的客户资料:林修远,43岁,体感游戏工程师,侵蚀率突破红色警戒线。
“深度侵蚀率92%,再不采取措施,记忆熔毁进入最终阶段。”赵娜的声音从战术耳机传来,背景音里夹杂着数据洪流冲刷防火墙的轰鸣。
“病毒母体正在改写海马体底层代码,三分钟后客户本体程序将永久性崩溃。”
“马上行动!”蔡维斯将神经接驳线插入客户后颈的瞬间,迎面撞上了意识海掀起十二级飓风。无数猩红数据流像是雨点顺着接驳线猛砸过来。
进入本体程序所在的虚拟空间,客户记忆最深处的场景便出现在萨维斯的眼前,病毒的破坏的确不轻:
本该是婚礼现场的全息投影里,新娘的面部被马赛克覆盖,礼堂穹顶坠落的数据碎片化作利刃,将新郎钉死在祭坛中央。
“赵娜!重新分析样本,特征不太像普通病毒!”蔡维斯咬碎嘴里的镇痛程序,模拟出金属苦味在神经系统炸开。
“应该是活体记忆囚笼病毒,有人在用客户的痛苦当病毒的培养皿!”赵娜调出病毒分析界面,发现代码结构中嵌套着至少七种不同客户的记忆数据。
一层又一层的数据像俄罗斯套娃般层层包裹,最核心处跳动着暗金色数据核。
全息屏突然炸开雪花点,客户的扫描程序彻底失效,视网膜上滚动着血色代码。
“轰隆、轰隆”不知道哪里来的数据巨浪将蔡维斯冲出来好远。蔡维斯感觉后颈植入体发烫,那是本体程序过载的征兆。等他稳住,病毒的核心不知道去哪里了。
“哪里去了?”他启动安全程序之后,猛地沉入数据深渊,看见病毒核心已经和客户呼吸程序缠绕在一起,从核心点延伸而出数据链连接着客户被篡改的记忆。
“原来这就是核心点……”蔡维斯想起三个月前那个暴雨夜,自己搞错了核心点的位置差点失误导致客户本体程序崩溃。
“嗯……这次得搞得利索点。”蔡维斯启动量子刀的瞬间,病毒一下子释放海量的垃圾数据,遮蔽了整个虚拟空间。
蔡维斯感觉自己的扫描程序已经看不到任何东西了,好在赵娜的警示声刺破耳鸣:“生物电流超载警告!你的本体程序正在被同化!先不要分离病毒了,保护自己,快!”
“啥!”本体程序弹出红色警告框,显示自己的精神稳定度正以每秒3%的速度暴跌,记忆区域出现了未经允许的访问。
刀尖悬停在数据流上方0.1微米处,蔡维斯看见自己倒映在数据流表面的脸正在扭曲——那是三个月前因他操作失误而陷入永眠的第一个客户。
病毒正在用他的愧疚当养料,在客户意识海里培育着以记忆为食的怪物。
接着,蔡维斯就感觉自己什么也不知道了。
“蔡维斯!清醒点!”过了一会儿,耳边传来了喊声,扫描程序又能发挥作用了。
赵娜的脉冲枪擦着他耳际射穿病毒,冷风灌入虚拟空间,吹散了些许数据迷雾,“想想你第一次任务成功时客户女儿的笑脸!想想我们救过的所有人!”
女儿的笑脸?蔡维斯突然调转刀锋,纳米刀化作数据钻头直插自己意识海深处。
在精神褶皱最底层,他找到了被刻意遗忘的画面:那个因他失误而数据崩溃的客户,临终前在虚拟空间里留下的……是用最后算力写下的“谢谢你”。
“原来从那天起……”蔡维斯感觉自己清醒了,神经解算的功率又恢复到了正常状态。他重新加载安全程序,量子刀裹挟着反病毒协议刺入病毒核心。
数据核心点竟然发出婴儿般的啼哭,很快,病毒消失了。
客户溃烂的记忆区块开始逆向重组,婚礼现场的马赛克逐渐清晰——哪里有什么新娘,分明是客户自己穿着婚纱站在镜前。
医疗舱警报解除的瞬间,蔡维斯看见客户眼角滑落的数据泪珠在空中凝成水晶。那些泪滴穿过量子刀身,在他掌心烙下灼热的印记。
“蔡维斯、蔡维斯……奇怪,没事啦?”赵娜进入虚拟空间,看到蔡维斯在满地闪烁的代码碎片里大笑。
扫描程序检测到本体程序完整度仅剩67%,但修复进度条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攀升——那些被吞噬的记忆,之前自责与痛苦,此刻都成了滋养他精神的养料。
“看来,是我想多了,他的神经系统的确也不同于常人,是天赋吗?”如此病毒和数据双重暴击,恢复速度却并不慢,赵娜心中对蔡维斯的佩服又加深了。
两人退出虚拟空间,客户并不在,麻醉师说已经被转移到普通病房了。
“叮咚叮咚!”一条信息同时出现在赵娜和蔡维斯的脑海里。
“恭喜升级。”赵娜扔过来的修复剂在他额角撞出青紫,药液接触皮肤的瞬间,他看见全息屏上自己的照片被加上了金色边框。
“公司刚发的任命书,你现在是史上最年轻的S级擦心人。”
蔡维斯接住载有任命函的电子文件,忽然想起入职那天看到的标语:数据洪流中,我们既是清道夫,也是摆渡人。
他转头看向医疗舱内沉睡的客户,全息投影正在重现他发明记忆移植技术那天的场景——实验室里堆满失败品,他却在代码海洋中抓住了那束光。
“我们真的在拯救他们吗?”蔡维斯突然开口,目光穿过赵娜看向窗外绵延的数据洪流。城市主脑的晨钟在此刻敲响,无数记忆光点从大楼顶端升腾而起,像逆流的星河涌向天际。
“下班了下班了,没事我先走了哈!”赵娜叼着棒棒糖转身离去,可变色头发在晨光中划出多彩弧线。
“别想了,能帮助他人,又有钱赚,两全其美啊,我走了。”她的声音混着矿业都市苏醒的喧嚣,慢慢地消失在走廊尽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