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小公爷都如此说了,老夫便不再多劝,只是...”
巢元方垂垂老矣的浑浊老眼,定定打量着李斯文的面孔许久,仿佛要将他的模样铭刻在心里。
随后带着几分恳求道:
“还请小公爷念着汤峪的十数万人口,念着像老夫这般...还在为医道苦苦求索的无能医者。
若事不可为,及时脱身,保全自己啊!”
李斯文紧忙点头应道,实在受不了巢元方这跟交代后事差不多的语气,听得他心里堵得发慌。
“还请巢老放心,小子的安生日子可还没过够,绝不会拿自己的小名开玩笑!”
带着巢元方走到休息室,故作一副轻松模样,笑着安抚道:
“巢老,你就在这里安心等着,不出半个时辰,准能听到好消息。”
说着,他扬声招来小润、小福两个女护小娘。
她俩年龄不大,也就十三四的模样,脸上还带着明显稚气,梳着俏皮的双丫髻,正是讨老一辈喜欢的时候。
平日里嘴甜手巧,端茶递水、捶背揉肩样样在行,很会照顾人。
有她俩在这里陪着巢老,陪他说说话解解闷,自己也能放心进手术室。
还能避免老人家独自等待觉得焦躁 ,万一真干出些傻事...
远远望见李斯文朝自己这边招手,小润和小福两人小跑上前,行了个俏皮的屈膝礼。
声音清脆如黄莺:“主子。”
小福水汪大眼滴溜一转,抢先对着巢元方甜甜一笑:
“巢老,您就放宽心在这儿歇着,我给您泡壶刚来的雨前龙井,陪您聊天解闷。”
李斯文揪了揪小福脑后的双环髻,柔软顺滑,手感上佳。
笑着吩咐道:“某可把巢老转交给你俩了,务必完璧归赵。
不许让巢老磕了碰了,若是敢怠慢,今晚打肿你俩的小臀!”
因为主子动作言语上的亲昵,小福脸颊微红,挠着鬓角嘿嘿傻笑,心里快速闪过有关侍寝的知识点。
一旁看得直眼红的小润,偷偷伸手恨恨捏了把小福的后腰。
小福吃痛,嘶了一声,回身瞪眼却不敢作声。
趁着小福失神,小润上前几步,装作脚下不稳,轻轻扑进李斯文怀里,不着痕迹的嗅了几口他身上淡淡熏香。
等直起身时小脸粉红,拍了拍刚露尖尖角的胸脯,脆生生笑道:
“主子且放心去忙,我俩一定把巢老当自家阿翁孝顺!”
瞅着两女针尖对麦芒式的眼神冲突,李斯文木着脸点了点头。
回想起当初她俩的虎狼之词,不敢深究更不敢多留,转身就走。
等进入手术室,医院的几位好手已经准备就绪。
身穿经沸水消毒,酒精杀菌的医护服,脸戴绸缎口罩,手上蚕丝手套...浑身上下只露出一双眼睛,主打一个专业。
虽然在李斯文眼中,这些装备还远远达不到,后世无菌手术服的最低标准。
甚至就连基本的防感染效果都堪忧,但已经是眼下所能做到的极限了。
孙紫苏是在场众医者里,对麻沸散了解最为深入的那人,就连孙思邈与李斯文都远远不如。
自然,麻醉师一职非她莫属。
当李斯文穿好手术服,她已经捧起一青瓷碗,眉头微蹙的嗅闻着,确定药效与之前一致。
随着一碗黑乎乎的中药,被病人咕咚咕咚喝进胃里。
原本吵得众人偏头疼的哀嚎呻吟,逐渐变得微弱无力,眼皮也开始打架,身体渐渐松弛下来。
直到病人头一歪,口水淌了一枕头,彻底失去意识,等待已久的李斯文朝众人点了点头,语气沉稳:
“可以开始手术了。”
只是,让在场医者都深感意外的,主持这场堪称惊险手术的主刀医者,并不是众人里医术最为高明的药王孙思邈。
而是久闻其名,不见其人的蓝天县公李斯文。
准备帮药王打下手,顺带开开眼界的甄立言,扭头看了眼孙思邈。
虽未出声,但那瞪圆的眸子,已经将内心惊愕展露无遗——
大佬别搞,就算您老起了提携晚辈的念头,也不看看这是什么时候。
重现华佗绝学,验证麻沸散功效,这些荣誉...呃,您老好像也看不上。
姑且不谈荣誉,那个在床上已经睡到不省人事的病人,再怎么说也是一条人命哇!
孙思邈九十大几的人了,哪里看不出众人眼中惊愕。
习惯性的伸手想捋一捋胸前长须,等摸到了医护服的细密质感,这才反应过来。
白嫩老手僵在半空,转瞬自然落下,脸上笑意不减:
“诸位有所不知,这小家伙虽说名声不显,但家学渊博,医学功底扎实得很。
那手独门外科技艺更是惊艳绝伦,老道自叹弗如,此番手术,由他主刀才最为稳妥。”
此言一出,甄立言等人不禁面面相觑。
能让药王都甘拜下风的外科技艺?
这位爷私底下....究竟祸害了多少尸体。
但李斯文身份在这摆着,众人也不敢多问,藏好满心忧虑,恭恭敬敬的点头称是,目光复杂。
他们寒窗苦读数十载,削尖脑袋想在青史留名,却始终见不到出头之日。
反观这位年纪轻轻的小公爷,不过弱冠之年便声名远扬,如今又得了一次千古留名的良机。
果然是旱的旱死,涝的涝死,老话诚不欺人!
处理好一会儿手术要用到的八柄障刀,李斯文便一马当先,领着身后一群人,推着病床进入手术室,
一间同样经过多重消毒杀菌的手术室。
手术床前,李斯文合上眼皮深吸口气,嗅闻着空气里弥漫的熟悉酒精味,回忆起当年。
等再次睁眼,再无波澜。
将圆头障刀按在病患小腹一侧,切除阑尾常用的麦氏点。
只是微微用力,皮肤与皮下组织便多出了一道两寸大小的切口,鲜血缓缓渗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