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婉娘姐有什么安排,咱们就去大门口干等着?”
孙紫苏揉着惺忪睡眼,脚步踉跄的走出房门,眼神茫然着问道。
尚且浑浑噩噩的脑瓜,就像一团搅和不开的浆糊,压根就没记住单婉娘的再三叮嘱,不过是些耳旁风罢了。
侍女垂手侍立在旁,闻言轻轻摇了摇头。
她们也是一刻钟前才被管家徐建临时指派了任务,只知晓要去大门口迎候二公子。
至于具体该做些什么,又该摆出怎样的姿势,却是一概不清楚,只得跟着主家的命令行事。
等挪到大门口,看见门内庭院里站得满满当当的莺莺燕燕,个个穿着簇新的衣裙,鬓边簪着时令鲜花,孙紫苏当场就傻了眼。
可挠着头寻思大半天,也没想起今天是什么黄道吉日,还是说是哪家的祈福佳节。
怎么府里一下子聚集了这么多女眷,就连负责浆洗衣物的婆子都换上了体面衣裳。
“嘻嘻,紫苏阿嫂还没睡醒哩!”
清脆如银铃的笑声自身后响起。
俏皮可爱的李玉珑正踮着脚尖往人群里瞧,见孙紫苏这副呆呆傻傻的模样,一双杏眼顿时弯成了月牙。
她哪里还不清楚,这绝对是刚被婉娘阿嫂,揪着耳朵从被窝里拽起来的,人醒了魂还没醒呢。
“是玉珑啊。”
被这位小姑子连喊了几个月的阿嫂,孙紫苏早已从最初的脸红耳赤变得习以为常。
忽视掉一旁侍女们的窃笑偷瞄,大大咧咧的伸了个懒腰。
腰间的绦带被胸前浑圆挣得松了少许,勾勒出柔韧的腰肢曲线,带着几分刚睡醒的慵懒娇憨。
“你又不是不知道,祖父研究那麻沸散,捣鼓了几个月月,结果转头就把课题全抛给了我。”
“动物实验又实在繁琐,要精确记录用药量,昏睡时长,还要天天盯着有无后遗症...”
孙紫苏说着,打了个大大的哈欠,眼角沁出两颗泪珠,带着浓重的倦意。
“最近都是半夜三更才能回房歇息,方才被婉娘姐薅起来,我还以为是老鼠啃了药罐。”
经过这些天没日没夜的实验,麻沸散的实效总算得到确认,下一步可就该在自己身上实验了。
她才刚过上梦寐以求的锦衣玉食好日子,可不想因为一剂新药长睡不醒,所以从药材炮制到剂量调配,全是她亲自盯着,半分不敢马虎。
李玉珑闻言,小手指点着下颌想了又想。
可不是嘛,后院里那些鸡鸭鱼鹅,兔子大黄,乃至打洞的老鼠...最近都遭了这位嫂子的'毒手.
一碗黑乎乎的汤药下去,各个睡到昏天地暗,雷打不动。
前儿个那只总啄鸡蛋的芦花鸡,喝了药倒在窝旁,差点让胖厨娘当作瘟鸡给扔了。
缩了缩玉颈,吐了吐舌头讪讪笑道:“既然是孙爷爷的安排,那紫苏阿嫂自然是要上上心,诶呀,先不说这个!”
话音未落,她猛地拉住孙紫苏的手腕,往人群最中央跑,俏皮敛去,小脸绷得严肃:
“二兄马上就要到家,阿嫂作为他预定的内人,这位最显眼的位置非你莫属!”
“务必要让二兄进门后,第一眼就看到阿嫂迎接的身影!”
看着李玉珑蹦蹦跳跳的挥舞着小拳头,孙紫苏突然瞪了瞪秋眸,掰着手指算起日子,惊讶道:
“李斯文那家伙这么快就要回来了,这才几个月呀,他是去打仗了又不是郊游,未免也太兵贵神速了吧!”
“呃...”
李玉珑不禁扶额失笑,暗暗嘀咕着。
就以这位阿嫂的天真烂漫,也幸亏是早早遇见了二兄,不然下山后怕是要被人卖了,还得帮着数钱,末了再给人作个揖说声谢谢嗷。
“好像有马蹄声?”
孙紫苏耳尖突然动了动,深深吸了口气,方才还带着睡意的眼神已然清明,身上那股子随性慵懒也悄然褪去。
下一瞬,只见一位气质清雅、行止端庄的佳人向前半步,朱唇轻启,柔声命道:
“打开,迎公子!”
声音不高,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分量。
门后侍立已久的两个家仆闻声上前,随着‘嘎吱’一声响,沉重的门栓收起,两扇朱漆大门缓缓洞开,被固定在墙上。
诸多侍女如众星捧月般,跟随在孙紫苏身后涌出大门,在门两侧垂首而立,动作整齐划一。
李玉珑哪里见过孙紫苏的这种仪态,偷偷侧目打量。
平日里总爱躺在摇椅上偷吃糕点的人,此刻却是脊背挺得笔直,裙摆垂落如流云,连呼吸都放轻了几分。
李玉珑忍不住凑近些,小声问道:
“紫苏阿嫂,你这气质简直绝了,比二兄那个仙人弟子还要出尘,就像从画里走出来,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子。”
“那是,你以为我在山里只学了医术药理嘛?”
瞧见李玉珑眼底满是惊艳,孙紫苏顿时就来了精神,叉腰挺胸,很是得意。
“祖父可从小就教我,该如何扮成大家贵女,毕竟这年头,不是个门香书第出身的医者,外人都不敢来找你瞧病。”
说着,眼角余光瞥见街上往来的行人,赶紧轻咳两声,转身又变回了那位遗世独立,如青莲初绽的佳人。
她微微侧首,用手掩着唇,以外人绝对听不到的音量提醒道:
“玉珑你也注意些,别让外人见了,还以为咱们曹国公府是武勋出身,就不知诗书礼数。”
当李斯文率领一众亲卫赶到家门口时,撞见的便是这种全家出击、水泄不通的招摇场面。
自家家眷分立大门两侧,家仆们手挽着手,在外围筑起人墙。
再往外是踮着脚看热闹的左邻右舍、挑着担子叫卖的行商走卒。
甚至有几个半大孩子爬到了对门的墙头上,正扒着瓦片往下瞅着这边。
这阵仗,简直就跟逢年过节,里三层外三层围着看舞龙舞狮一模一样!
即使面对千军万马,仍可面不改色的李斯文,此时却在街坊邻居们那一双双火热目光中,尴尬到头皮发麻,嘴角抽搐不止。
这到底是谁想出来的羞耻玩法?
一群亲卫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面甲下的脸羞得通红,个个都想找个地缝钻进去。
诶呀,你说这事闹得,早知道就不换这身新铠了!
直到孙紫苏款款而至,纤手搭在马鬃上准备牵马引路,众人这才如梦初醒,纷纷挺直腰板,摆出威武肃杀的模样。
只是那耳根子,通红依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