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吐蕃勇士何惧生死?”
达扎路恭双手撑着案几,爆喝之下,胸前血痂渗出鲜血,但激动之下,根本不顾上太多
“就算凉州真的等到了援军,那又如何?戈壁与平原,这是我们的地盘,唐人的骑兵不过待宰羔羊!”
他的声音越来越高,震得帐顶牛皮灯摇摇摇欲坠:
“我要亲自带兵,踏平凉州!好让唐人知道,吐蕃的弯刀只会折在更利的刀锋下,而不是谎言!”
“可是...”
葛尔东赞望着眼前,这个怒不可遏的将领,心中五味杂陈。
但心里也明白他的考虑,像什么‘围魏救赵’、‘声东击西’...
多年来,唐人的这些所谓‘祖宗智慧’,不知让吐蕃大军吃了多少败仗,明明是从头赢到尾,可偏偏伤亡却远超凉州守将。
几次三番下来,也让葛尔东赞不得不承认,这所谓‘老祖宗的智慧’。
而为了防止,将来继续被大唐当猴子般戏耍,他常年来不停的深入学习兵法兵书。
可越是学习,葛尔东赞对这个千年国祚的天朝,便越是忌惮。
一个能数次亡国又数次重建,甚至能在外族长达百年的虐杀下,重新举兵复起的民族、国家,真的是吐蕃能分庭抗礼的么?
在大唐面前,吐蕃这个连文字都是刚刚诞生的国家,又能算得了什么!
“没什么好可是的!”
达扎路恭大手一挥,情绪激动下忍不住的咳嗽几声。
但从胸腔内传来的刺痛,让他不爱动弹的脑子愈发清醒,活络起来。
手指重重点在羊皮地图上:“你看,我军如今深入唐人腹地,唐军又在数里之外虎视眈眈。”
“若是贸然退兵,逻些城远在天边,大军长途跋涉之下,难免被唐军连番袭扰。”
“还不如听我的,用勇士们的血与骨,三日时间攻下凉州!”
作为发号施令的将帅,葛尔东赞不得不为大局考虑。
未胜先虑败,以防大军断送在异国他乡,牵连到雄主松赞干布。
叹道:“可若是三日攻不下,我军又该如何?”
“下批粮草还未送达,若是唐人援军顺利抵达,我军又陷入鏖战,只靠月牙谷的粮食储备,怕是很难撑到下批粮草到来。”
“唐军到了又能如何!还不是固守边关,被动接战。”
达扎路恭手臂一挥,脸上忍不住的冷笑:
“若是他们敢在关外与我等死战,不说别的,光是骑术,咱就能把他们打得屁滚尿流,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只能跪在地上唉声求饶!”
唐人娇生惯养,尤其喜欢马车,比骑术,又怎么可能比得上他们这些如履平地的马上男儿!
“你这...倒也有几分道理。”
葛尔东赞心里一动,相当赞同这个说法。
多年前,当他率军出征,第一次看到唐人那蹩脚无比的可笑骑术后,就实在是忍俊不禁的放声大笑。
天底下怎么会有如此笨拙的骑手,马儿只是一个后仰就被摔得四脚朝天。
至于撤退,还是将这个打算列为最后手段,毕竟...未战而逃的骂名实在太过要命。
且不说,这次驻军甘州的目的尚未达到。
若是还未交战,就被唐人散布出的消息吓退,最后却被证实是虚晃一枪...
等消息传回逻些城,松赞干布和他们这些支持变革的将领,都会成为彻头彻尾的笑话。
而且他也清楚,松赞干布能顺利上位,并在极短时间内占据话语权,这些来自大唐的罕见玩意不可或缺。
而若是吐蕃军队撤兵,将好不容易才占据下来的肃州、甘州拱手让人...
那这些能轻易收买各族族长的宝贝,可就成了唐人手中的筹码。
再三斟酌后,葛尔东赞奋笔疾书,将张张军令传出中帐:
“传令凉州、鄯州、廓州等地斥候,不惜一切代价阻挠唐人援军的步伐,帮助大军攻克边关!”
“为吐谷浑送去一份厚礼,聊表我军歉意,不求他们在我军扣关时出手相助,但起码要做到两不相帮。”
“遵命!”
几位传令兵匆匆而来,匆匆而去,进出足足几炷香的时间。
最后,葛尔东赞看向一旁守候的军医:“桑杰第司,不知达恭的伤势...”
桑杰第司紧忙回道:“将军放心,达恭将军只是失血造成的力竭,伤势并无大碍。”
“以他的强壮,多吃多补,不超过两天就能恢复如常。”
闻言,葛尔东赞、达扎路恭彻底放松下来。
“既然如此,那达恭你这两天便暂代将帅之位,替我坐镇中军,如何?”
达扎路恭瞪大双眼,低头看了看自己,又看了看案几上为数不少的文书。
坐镇中军,他这个读作‘勇士’,写作‘莽夫’的猛将,葛尔东赞你是否清醒?
但话不能这么说,试探问道:“若是一两天的话,问题不大,但我代你坐镇中军,葛尔东赞,你这是要...”
葛尔东赞很是头疼揉了揉太阳穴,叹道:
“我打算率军出击围剿王忠嗣一伙,这些天内唐人几次夜袭,勇士们不堪受扰,各个都是精神不振。”
“不将王忠嗣赶走,好让勇士们睡上几天好觉,肯定会影响将来的攻城。”
“而且...我很好奇王忠嗣的真实目的。”
说着,葛尔东赞低头,手指摩挲着羊皮地图,目光集中在凉州与甘州接壤的地形地势上。
“真的是因为‘斥候被杀害’,这才大张旗鼓的搜查凶手,还是说,他们是在以假乱真,掩饰后方援军的到来。”
“在两军开战之前,这些对将来影响甚远的消息,都要查个水落石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