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怪你。”
秦老夫人轻声叹息,“王子王孙的不多,但公主毕竟身为女子,皇上与先皇,还是不曾多动手。”
尤其当今圣上,杀出一股血路上位。
几乎是砍了大半兄弟、侄子的头颅,踩着他们的尸骨登上皇位,但公主长公主之类的,倒是鲜少波及。
“那何二爷此话为何意?”
是拉出宏安郡主死去多年的大长公主母亲来说话,有用?
“也就是因提了瑞祥长公主的名号,还有长公主喜爱的萝子花,众人也才有所忌惮。”
原来如此。
宋观舟听得秦夫人说完,轻叹一声,“早早看好的坟地,恐怕不容更改。”
秦夫人点头。
“闹归闹,可皇室差派来的亲王,从头到尾也不说话,一个庶民胡搅蛮缠,又能如何?”
“还是葬了?”
秦夫人点头,“我离去时,听说下葬了,倒是大姑娘坐在堂屋中,目光呆滞,面无表情,也不哭不闹,甚是蹊跷。”
文令欢哼笑,“这等贱人,只怕也没脸哭泣,她母亲缘何殒命,她最清楚!”
秦老夫人摇头,“莫要小看,这大姑娘的脾气秉性,可比你们几个厉害得多,罢了罢了,饭菜都要凉了,吃完再说。”
“是!”
众人自是应了,宋观舟也垂眸吃饭,只是她小腹疼痛,连带着也无甚胃口。
吃完之后,姐姐妹妹一处闲聊,直到秦夫人拉着她,笑眯眯说道,“观舟到我房里去一趟。”
“嫂子,为何只叫四嫂子,不叫我们?”
文令欢性情咋呼,故作矫情实则逗弄秦夫人,后者轻哼,假意生气,“我昨儿是叫你了去,你入门不到一刻钟,跑得比兔子还快,这也怪得我?”
啊?!
文令欢满脸苦意,“啊,大嫂子,你的嫁妆本子我哪里看得明白,得得得,这事儿还真得嫂子去。”
不抢了不抢了。
秦夫人没好气的转向秦悠然,“悠然,若不去学着点?将来嫁人才盘得开。”
秦悠然立时两手狂摇。
“我比四姐姐还笨,嫂子莫要抓我去,那些个田产多少,粗粮多少,我算不明白。”
秦夫人哼笑,“来日你嫁人了,若是不会看,等着被人糊弄吧。”
秦悠然撒娇道,“倒时我请四嫂子把忍冬姐姐借给我,她而今也是算账的高手嘞。”
众人哄笑,秦老夫人指着这个小女儿,故做生气,“你忍冬姐姐是个宝贝,端看你四嫂子可舍得?”
宋观舟眼眸含笑,“悠然,今儿嫂子也说句实话,你这想法极好,但不可能,我若离了忍冬,活不下去呢。”
“呸呸呸!”
老太太啐了三口,“大正月的,你们这些个年轻不懂事的,说话也不好生斟酌一二,随口就来,哪里的活不下去,你们几个小丫头们,今岁都要顺顺利利平平安安的。”
一听老太太这般说,众人起身,屈膝言谢。
宋观舟知晓秦夫人是带着她去见秦大郎,也不动声色,同老太太告别之后,与秦夫人相携出了门。
屋外,骤冷的风扑面而来。
忍冬也抱着斗篷追了上来,“少夫人,还是不可凉着,瞧着还在下雪呢。”
秦夫人侧首,看了忍冬一眼,忍不住赞叹。
“你对你们少夫人,倒是用心极致。”
虽说是个疤脸的,瞧着让人不适, 可听着小姑子与文令欢几次提来,她也对忍冬有所改观。
忍冬屈膝,禀了不敢。
“这都是奴份内之事,夫人如此夸赞,倒是让奴心生惶恐。”
“你们少夫人慈悲心肠,对她好,也是对你们自个儿好。”说完,亲手替宋观舟系上斗篷,秦夫人两个丫鬟前后掌灯,引着往秦大郎的书房而去。
“观舟,二郎还不曾回来,若有心事,与大郎说来就可。”
秦夫人怕宋观舟拘谨,但宋观舟坦然摇头,“嫂子放心,我只是有几个事儿,想请大哥帮忙。”
“那就直管说来,大郎是个面冷心热之人,只要你说了,他若能办到的,绝不会推脱。”
“多谢嫂子。”
宋观舟没有多言,她脑子里大致理出了个清晰的脉络,今日同秦家大哥说事儿,其实也是在为自己谋条生路。
对裴岸,她面上不在意,可心中早已开始排斥。
指望着裴岸替她出头,兴许是裴岸如今人微言轻,亦或是公府渐渐败落,宋观舟觉得指不上他们了。
他们口口声声说静待时机,圣上也不容金蒙。
可在原着里,圣上正值壮年,却突然发病死了,太子急匆匆登基,金蒙与宏安郡主,还有段家,笼络了大量臣子,护着太子度过了最艰难的时光。
至于公府,裴渐早已去世。
裴辰如现在这般,稀松平常的袭爵——
整个裴家就此落败。
除了裴岸,但他实在太年轻了,还需要在仕途汪洋之中,经历诸多的磨难,最后在金拂云的陪同下,成为了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千古良相。
只是,如今的裴岸,还不足矣撑起裴家。
当然,也有可能是裴家觉得她不值得——
宋观舟两次见到余成,给了心中极大的震撼,她深知若不除了余成、蒙小兴等金拂云的爪牙,她不可能活着过二十一岁。
无法。
给宋行陆的信,才送了出去,等宋行陆回来接她,以古代的交通工具,恐怕也是小半年的事儿。
她若不另寻法子,想到潜伏在京城的余成,潜逃在外的蒙小兴,只觉得毛骨悚然。
余成,是想杀了她的。
今早二人相对的目光,那恨不得生吃了她的眼神,宋观舟不会看错。
从老夫人院落走到秦家大郎的书房,还是有些距离。
秦夫人挽着她,不急不缓,穿过花园,走过石子小道,上了抄手游廊,“这两年的雪,实在太多。”
宋观舟伸出手来,探到廊檐下头,接到了好几片鹅毛大雪。
“去年这个时候,也是如此天气,听说好些地爆发雪灾,灾民无数。”
秦夫人点点头。
“没办法的事儿,老天爷这两年不高兴,不说京城之外,只说京城里,入冬以来,冻死的人也就不少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