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不是觉得很委屈?”
小安看着组长按照他的口述写下的保证书,嘴角带着笑,虽然未能预料到以后的发展,小安并不知道,今天的他此时的行为已经为组织网罗了一个优秀的特工人才。
“?”
组长一怔,问题他可不敢说委屈,明明这样想,也不能这样说,谁知道他这问话什么意思,要说委屈,当然有,让他一个堂堂的少校军官,德国特别警察学校毕业的高材生写保证书,这哪是委屈啊,简直就他妈的耻辱。
耻辱也没招,谁让自己不如人家。打不过,只能认栽,除非不想活了,拼个鱼死网破,问题,人家实力深不可测,他就是拼,也未必能拼过人家,拼死鱼,网未必破,网还是那个网,鱼未必是那个鱼了。
识时务者为俊杰,先保命要紧,这是组长内心真实的想法,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一纸保证书能换自己一条命,怎么算都值了。
想一想蟑螂和地鼠,组长不由地有些庆幸,自己至少还有写保证书的机会,可他俩呢,再明显不过,应该是被丢尽大海喂鱼了,否则,他们没理由不现身。
“我问你是不是觉得委屈?”
小安笑眯眯地说道,顺手把组长写好的保证书折叠好装进了内衣兜里。
“不委屈。”
组长违心地说道,不委屈才怪,问题他敢说么,他又不傻,保证书都写了,再说委屈,那不是找别扭么。
“不委屈就好,那我问你,白利南路29号是你家还是?”
“是我上班的地方。”
“警察局?”
“嗯。”
“好,我要真有事我就去那找你,能找到吧?”
“能,肯定能找到。”
“好,希望你说话算话,我要是找不到你,我就把这保证书登报,看你怎么办。”
“不敢,不敢,除非我出差了,一般情况下肯定能找到我。”
组长被吓出一身冷汗,他万万没料到这小子还有这一手,他的保证书要真的见报,他的饭碗不光保不住,甚至面临牢狱之灾,政府,或者局长,肯定不会容忍一个变节的手下,一个变节的党员。那么,他苦心经营的一切,乃至他的前途,都将化为泡影,重振家族的重任也无从谈起。
组长再次看向小安的眼神充满了忌惮,这小子,无论身手还是计谋,竟然远超他这个德国特别警察学校毕业的优等生,说是妖孽也毫不为过。这是二十五岁,自认为高人一等的他,第一次有了深深的挫败感,而这挫败感竟然来自一个比自己小好些岁的半大小子。
组长突然生出一种既生瑜何生亮的感慨。
“我给你看样东西。”
说着,小安掏出那把银色的勃朗宁手枪,他毫不怀疑,这把枪甚至比这一纸保证书还要让组长惊骇。
果真,组长的脸色立马变了,当然,他的变并不是小安想象的那样。
组长想不明白,我保证书都写了,怎么还要杀人灭口,所以,确切地说,组长的脸变得煞白是吓的,他以为小安要枪毙他呢。但是,看到小安的神态,不像枪毙他的,他才略微的放下心,但是,内心里却如打鼓,咚咚咚跳个不停,似乎要跳出胸膛一般。
“这枪——”
组长不敢接,他猜不透这小子突然掏出这把枪要干什么,单纯显摆,没必要,送他?肯定不可能。
小安纯粹的就是想让他见识一下,或者吓一吓他,让他心存忌惮,少打别的主意,让他知道自己的背景,目的当然是让他死心,不要再有另外的想法,老实的做事。
“你看看,这枪不错。”
组长疑惑地接过枪,眼睛却盯着小安,似乎不太相信小安没有别的目的。看小安笑眯眯的眼神,组长的心笃定了些许,这小子应该是没憋着坏,否则,给他枪干嘛。
组长虽说内心很疑惑,可是,他还是端详起这把精致小巧的手枪,这枪虽说是银色的,很稀有,可是一把枪能说明什么?更何况他又不是没见过世面的人,至于各种型号,各种类型的枪械,他可接触过不少,作为警察,熟悉枪械,熟练地使用各种枪械,是他们的必修课。
组长看着看着,却突然眼神一缩,因为他看到枪柄上刻有字迹,他于是仔细辨认那三个字。
“嘶!”
组长嘴里嘶了一声,这三字,实在太过令他震惊,这哪里是震惊啊,简直吓着他了。这三个字,可是顶天的那位的名字,那岂不是说,这把枪是那位赠送的。
那位赠送的,那么,这小子又是什么身份?
不敢想,也想不出。
组长顿时迷糊了。
组长毫不怀疑这枪上三个字是真实的,因为没有人敢冒充。冒充他的字,在前朝,那可是要杀头的。
“好了,看完了给我吧。”
组长乖乖地把枪给了小安。
此时的他,已经彻底地服气了。
打又打不过,比背景,更比不过,不服还能咋地,还好,对方没要他的命,有着把枪在手,组长深信不疑,这小子打死他就跟碾死一只蚂蚁一样,而且不担一点的责任,手握那位亲笔签名的手枪,谁还敢说半个不字,谁还敢过问此事,除非不想好了,而他相信,世上没有这样的傻子。
突然,组长冒出一个怪异的念头,还不如跟着这人混呢。但是,随即,他又打消了那个念头,这人,显然跟自己不是一个量级的,人家未必能看上自己。
再说,这家伙是何种身份,组长看不透。
拿着顶天那位亲笔签名的手枪,却干着跟那位相反的事,难道这其中有什么秘密或者隐情,不然怎么会这样。跟他混,人家未必会买自己的账,问题是真的跟他混,他要是那边的,自己岂不是也成了那边的人。
这让组长一时有些气馁,又有些心惊,这如坐过山车一般的起伏真的让他感觉大脑有些不够用的了。但是,唯一的庆幸是,自己还活着。
活着,真他妈的好。
最后,组长劝慰自己,管他那头的,何党何派,先活下去再说。
小安把枪掖到怀里,他知道,这个叫涂耀汉的人是彻底服气了,这从他的眼神可以看出。
打服他还不算彻底服,这把枪肯定能让他服气。
小安暗喜,鲁一剑这师父没白叫,这把枪,对师父可能没多大用处,可是却帮了他大忙了。
“别的我不多说,你要记住,保证书在我手里。”
涂耀汉不停地点头,他哪敢还有异心啊,捡回一条命已经让他感觉祖坟冒青烟了,别的想法,就是赶紧离开这是非之地,他一刻都不想跟这小子打交道,多打一会,都颠覆他的认知一分,也把他的自信给打掉一分。
看着涂耀汉匆匆离去的背影,小安的嘴角浮上一抹笑意。
老贺已经安全,他没必要再装老贺,那样的话只会给自己增添麻烦。同时,他也相信,涂耀汉不会,也不敢把自己的行踪告知码头等待抓捕老贺的军警。
再说,他涂耀汉真的能说动,或者调动码头的军警抓捕他,他也不怕,有这把枪在手,上海滩还没有人敢对他怎么样,这是他的依仗,更是他的护身符。
涂耀汉真的没有那想法,此时的他暗自庆幸自己捡了一条命,至于抓捕老贺,跟他没关系,他也知道,他们哪怕布下了天罗地网,也抓不住老贺,因为,老贺已不是老贺的样子,假老贺还在船上,真老贺可能已经混在人群里出了码头。
小安彻彻底底地恢复自己本来的面目,连衣裳也换回了自己的衣裳,然后笑眯眯地拎着箱子,不紧不慢地往出口走去。
出口处,军警如临大敌,审视的目光搜寻着每一个可疑的人,可是,人都走光了,他们竟然没发现要抓的人的影子,甚至连长得像的都没有。
带队的岳吉德岳局长很纳闷,也很郁闷,可是,随着下船的人渐渐走光,他的耐心也越来越少。
接到方局长的命令后,岳局长不敢怠慢,立马召集人手布控,力求抓住红党头领老贺。
岳局长知道,这是方局长照顾他,毕竟去年被地下党从他管辖的分局被救走了要犯之后,他寸功未立,这么好的机会,当然不能错过。
岳局长身边站着俩人,正是客轮上被小安偷走配枪的苏区长的俩手下。
岳局长乐得有人指认老贺,虽说他手上有老贺的照片,可毕竟从报纸上裁下来的,跟真照片相差甚大,如今有这么两个人亲自辨认指证,对他来说等于上了一道保险。同时,纵使抓不住,也能让这俩人分担一些压力,谁让他俩没认出来呢,毕竟他们可是跟了一路了。
可是,岳局长哪里知道,真正的老贺已经被小安易容成完全不相识的一个人了,除非他的人把老贺的妆容给卸了,否则根本认不出来。
涂耀汉拎着箱子,心里的惊骇还未完全平息,他暗自庆幸,自己捡了一条命。
这感觉让他很不爽,又有些恍惚。
涂耀汉身后不远,小安拎着箱子也走了过来。
看到涂耀汉,岳局长一个眼神看过去,俩苏区长的手下当即心神领会,盯着来人看了两眼,然后摇摇头。
离老远,岳局长竟然看到一个熟人,这让他略感意外之后又满怀欣喜。
岳局长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小安。
小安什么时候去的港岛,干什么去的。
这一切,岳局长都没考虑,见到小安的欣喜取代了所有的疑问。
岳局长快步迎上去,一双手老远就伸出来了。
见到岳局长,小安毫不惊奇,毕竟,岳局长站在这里也是职责所在。
“小安先生,又见面了。”
小安握住岳局长的手,晃了晃,笑着说道:“你可别说来迎我的。”
岳局长笑了,这玩笑可不好接茬。
“我说是又显得岳某人不厚道了,任务在身,执行公务。”
小安抽出手,看了看不远处如临大敌的警察,又回头看了看。
“我睡着了,要不是船员叫我我还没醒呢。”
“哈哈。”
岳局长朗声笑着,丝毫不怀疑有它,毕竟小安年龄摆在这里,年轻人贪觉再正常不过。
“你这是做什么?抓人?”
“别提了,这人都走光了,还抓个屁,船上还有人么?”
“你上去查查不就知道了。”
岳局长摇摇头,他毫不怀疑,那个老贺早就下船了,或者说,那个老贺根本就没在这船上,毕竟,老贺又不傻,会自投罗网。
本来已经走出码头了,涂耀汉无意间一回头,他当即又呆住了。
涂耀汉看到,带队的长官竟然迎上去握住了最后下船的那个人的手。
那个人并不是老贺,而最后下船的无疑是让他写保证书的那小子。
更让涂耀汉惊掉下巴的是,那个长官模样的人竟然对那小子如此讨好的态度,就像遇到了长官一样。
涂耀汉很庆幸。
原本跟着岳局长等着指认老贺的俩苏区长的手下也是惊呆了,这什么情况,太诡异了吧,岳局长怎么像个下属,那小子什么来头。
小安当然不能告诉岳局长真话,但是,为了给老贺的安全加个保险,小安笑着说道:“下船的时候那帮人你检查了吧?”
岳局长当然知道小安说的那帮人是哪帮人,问题他敢查吧,不敢。
别说岳局长不敢,就是方局长也不敢。
那帮人是谁,岳局长虽然不太明了,但是他知道,对方是他惹不起的存在。就凭那恐怖的护卫力量,岳局长毫不怀疑,偌大的中国,还真的没有几个能有如此的实力。
倘若老贺真的混在那帮人当中,他还真的没招,不得不说,那个老贺也是顶级的聪明,有如此出其不意的想法。
不过,话又说回来,若是那老贺真的混在那帮人中间,岳局长也没有胆量敢抓人。因为他知道,当面抓人的后果,不光他承担不起,就是方局长也未必能承担得起。
放跑一个老贺是小事,得罪这个大人物,很可能丢饭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