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妻二人,对视一眼,宁寒望假笑答曰。
“瑶儿和媄夫人的臣籍,不在我族,按理来说,与我们并无亲缘关系。”
“以律令论之,枫儿做错事,与她们无关。皇上降旨,封锁宁、穆二府,不会波及她们。”
“出嫁之人,定居夫家,我府居处,不见她们身影,很正常。”
宁云溪保持恭敬,继续叩问。
“父亲所言极是。”
“却何故,亦不见潘姨娘身影?”
宁寒望迅速想到说辞。
“她有事,回乡去了。”
“于律令而言,我妾,是潘香茹,早年病故。而她,名唤宓莙,民籍不在宁族。”
“因此,枫儿犯错,皇上降罪,也不会波及到她,更无权责令她回府候旨。”
宁云溪作状半信半疑,提出疑点。
“皇上圣旨,不时便至,父亲再没机会,和潘姨娘相会共与,不觉遗憾难过?”
“孩儿听闻,你们感情极好。难道,此皆谣言?”
宁寒望顺意,立马做戏深情,表现遗憾,惘然一叹。
“唉。”
“原以为,只是暂时别离,岂料,竟是生殒诀别。‘抱憾终天’四字,便是我此刻感受,情思,郁结在心,至殒不能释怀。”
“溪儿只瞧我神态轻松,不懂我心中苦楚。为父强撑着,未表露于色,本意,不愿惹你担忧。”
宁云溪随口恭维,略显敷衍。
“是,父亲大义。”
“孩儿多问一句,父亲可知,璃王殿下、许大人何在?”
话至此处,穆蓉领意,宁云溪已知真相。
宁寒望不知不觉,还在装模作样。
“璃王殿下,大约身在府邸。”
“至于许大人,这个时辰应在公忙。”
“溪儿问这作何?”
宁云溪和颜,一转阴沉,如寒风冷峭。
“你们若能承认错误,我或会原谅,奈何,父亲偏偏选择骗我。”
“事已至此,请问父亲母亲,孩儿何从原谅?”
听懂话意,宁寒望惊愕失色。
“你……你都知道了?!”
他极力辩解。
“溪儿,万万不可误会。”
“我这不是骗你。”
“我是怕你,受不住打击,遂思量着,以后,慢慢告诉你。”
“自从收养你,二十二年,我从没想过欺骗你。我对你唯是亲情,如同骨肉至亲,不能割舍。”
宁云溪点穿。
“以后,慢慢告诉我?”
“父亲打算等到何时?哄骗我,救下你们,再诉知噩耗吗?”
宁寒望急躁。
“不是,你看你,总是曲解父亲好意。”
“溪儿,二十二年亲情,不至令你感动吗?我们倾尽所有,把你养大,你何忍罔顾责任,何忍罔顾情义?”
穆蓉及时提醒。
“老爷请莫威吓溪儿,你会吓到女儿。”
宁寒望反应过来,慌忙敛容,轩渠堆笑。
“哦,是是是,夫人说得对。”
“溪儿,道歉话语,容后再说也不迟。眼下情势危急,你先设法解救我们,好不好?”
想了想,诚意不足,他做出自以为慈祥的笑容,补充一句。
“好溪儿,为父求你。”
宁云溪漠然以对。
“道歉话语,为何容后再说,这会儿,父亲说不出口?”
“莫不是,父亲不愿致歉?”
“你害我妹妹,不止逃避罪责,连致歉也不愿?”
“父亲寻由拖着,岂非权宜之计?”
宁寒望巧舌如簧,试图蒙混过关。
“绝非权宜之计。”
“我是这么想的。”
“你不是误会,我们哄骗你出手相救吗?我恐,这会儿致歉,显得别有意图。”
“等到事情平息,为父真诚道歉,忏悔所有过错,千言万语,滔滔不绝,直到你满意为止。”
宁云溪正襟危坐,不苟言笑。
“这个时候,父亲仍思狡辩,言行不精不诚。”
“情况这般,我很难保下你们。”
“请父亲母亲理解,我心有不安,深怕两位妹妹托梦责怨我,无视她们苦痛,善待恶人。”
宁寒望犯难,一声不吭。
穆蓉心一横,离座,屈膝跪下。
“溪儿,娘亲恳求你,出手相救!”
宁云溪落眸,威仪凛然。
“母亲谦辞太甚,孩儿实不敢当。”
“记得母亲说过,门殚户尽,亦无需我的孝顺。”
“敢问母亲,不以孝顺之名,我为何要救你?”
穆蓉矢口否认。
“我不曾说过这话。”
“这是谁造的谣?”
“溪儿,此人用心险恶,你千万不要信他。”
宁云溪冷冷出口。
“这话,是我身困铜事台之时,母亲所言,孩儿亲耳听到。”
“母亲如何不记得?”
穆蓉努力回忆前事,一时语塞。
“我……我……”
宁云溪悲愤交加,瞋目而视。
“你随口之语,说完便忘,我却痛在心里,至今记得!”
“母亲,何故不要我?”
忆起先前对话,穆蓉连连摇头,继续抵赖。
“不不不,溪儿,你听我解释。”
“那是气话。”
“我以为,玥皇被你谋害,所以才有那些气话。”
“我不是有心的。”
“溪儿,你原谅娘。”
“我疼爱你,皆出真心,傻孩子,为娘怎会不要你?”
宁云溪总结其意。
“母亲是说,当时,你牵挂爱子安危,情有可原?”
穆蓉赔笑,满脸谄媚。
“是,是,我就是这个意思。”
宁云溪顺话提问。
“那今日,你怎不责问,是不是我谋害二哥哥,设计构陷他弑君?为何没有气话,再说一次,无需我的孝顺?”
“母亲不该求我。这个时候,你应当责备我。”
“在你看来,二哥哥不可能行恶,行恶之人只能是我。”
“不是吗?”
穆蓉腆颜,极尽奉承。
“当然不是。”
“溪儿,你是家里最乖巧、最聪明、最善良的孩子,爹爹娘亲皆以你为傲。”
“你忠孝两全、仁心仁术,我何以将你看作恶人?”
“就算枫儿,是受人构陷,恶人也不是你。”
“我心里清楚,你孝顺长辈、友爱兄长、疼惜妹妹,你唯是正直淑善,哪得居心不良?”
宁云溪鄙夷不屑。
“母亲痴以为,多年凄言苛待,仅凭这几句讨好话,就能一笔勾销?”
穆蓉没了办法。
“这……”
见夫人应付不得,宁寒望紧咬后槽牙,重重跪下。
“溪儿,爹爹也求你,施以援手,救我们脱难。”
“你母亲,以前确实做过很多错事,但,不怀恶意。”
“有严母,必有慈父,刚柔并济,才能教导出德才兼备的好孩子,例如你。”
“每家尊慈,皆是这样用心良苦,我们是为你好,恳请爱女谅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