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王府。
侧妃将与康王的对话转诉给三位尚书:“那传位圣旨恐怕是真的…”
“如今这般境况,是真又如何?是假才合情理!”吏部尚书。
在场之人现下都是同舟共济,自然只有应和:“圣旨必定是假!不会是真!”
“现在的难处是,康王殿下以为是真,而身心受困于此…”
“那我等要如何是好?”
众人商榷起来。
据侧妃所言,康王亲身遭遇先皇的鹰犬袭杀,已认定传位圣旨是真,这两件事互为佐证,也是康王的心结所在,想解开这心结,就得从这两件事入手。
但哪怕三位尚书有瞒天过海之计,也需要一些时日才能实施。
“总归现在八皇子还未坐稳江山,我等在豫省康王封地,丞相一派难以染指,可不必急于一时。”礼部尚书出言聊以安慰。
“对了,五皇子不是还想调秦家军与八皇子相抗吗?我等可供应粮草物资,至足够行军至京城附近。若是八皇子要动刀戈,秦家军便可为我等阻上一阻。”户部尚书思忖道。
“这,就怕…”吏部尚书未说完的话几人皆知,怕养虎为患。
“不必多虑,先不论五皇子是否有心气敢与嫡长兄一争高低。秦家军又不是五皇子所有,而***信中便表明过,出手干涉,只为大夏不落入德不配位之人手中。”
“而秦家军,我等供应粮草、物资也不是立即给足,一旦有异动就断了供应…”
…
京城纷扰不休,***府在其中却还算安宁。
虽是被兵部派来的将士守得如层层铁桶,但除了出入被限制了,其他都还照旧。
书房内,褚薇已得悉康王褚时琨安然回归的消息,也收到儿子秦焘还想继续调动秦家军的回复。
时局瞬息万变,那蠢蠢欲动的野心只得再次归于寂静,不过褚薇并不担心之前的动作会引来祸端,毕竟她并非与康王为敌,即便儿子还想调动秦家军,对付也是褚时琪,于康王而言亦是锦上添花。
让褚薇不安的是,秦双宇怎么了?自得到皇帝褚天明的死讯,便马不停蹄的奔赴西南。
寻亲…是寻什么亲?若是那般重要的亲人土,为何以往的二十年都不寻?
…
康王回归的消息传回京城,各方喜忧交织。
褚时琪此时怒斥着老丞相买来的杀手办事不力,死未见尸也敢报功领赏!
一骂一挨之余,便是对现下局势的担忧…褚时琨与褚时环是云泥之别存在,先前对付褚时环那不过是防患未然,而褚时琨会携大势汹汹而来却是板上钉钉。
而褚时琪和丞相都不敢确信,正面相抗,他们必能胜过康王…
“那便移都江南吧!”
原本褚时琪还在犹豫这一决议,但如今面临胜败之际,在这处处掣肘的京城,怕是难压过褚时琨。
…
长泰郡王秦焘带着十几人,一路翻山越岭前往西南寻找父亲威宇。
路边茶摊,行脚路人叹着:“龙虎相争,殃及池鱼啊…”
“好端端的,为何要调兵遣将?还是这残暴伤民的匪军!”有人神色激愤。
同行者连忙制止道:“诶,可不敢说匪军!那可是大夏新皇帝的直属亲军啊!”
那人更是义愤填膺:“怎么不能说?!我从西南来,一路上看了许多惨绝人寰的事!那就是匪军!抢百姓钱粮为军资,强征壮丁参军,最丧心病狂的是竟掠去良家女子充军妓!”
“可不是嘛!还有女子未被掠走,但也遭了凌辱,我听闻有不少女子因失节而自尽了!”
“要我说!弄出这等不仁之师残害百姓,就不配称皇帝!反正我不认!”有人口出狂言,身边的同伴赶忙制止,生怕祸从口出!
茶摊里顿时安静了许多,不过若是仔细去看众人神色,会发现多有赞同之色,但没有一人是对口出狂言者的反对…
做平民打扮的青壮年见状不由得心中轻松几分,附到身旁还有几分少年气的男子耳边,小声道:“小将军,看来八皇子天怒人怨,我们这番是义举啊!”
“哼,看褚时琪本人就知道了,肯定养不出什么好兵!”秦焘鄙斥的小声回应,不过心里其实也未预料到,褚时琪手下的爪牙竟是这般残暴…
一行十几人已赶路半个多月,一路奔波劳碌,但还算顺利,只是越往南走,便越听见百姓的怨声载道…
短暂歇脚,一行人再度启程。
又是几天的紧赶慢赶,这一日,大雨倾盆,十几人在黄昏时刻的雨中策马奔腾。
一行人都不禁有些烦恼,虽是头戴斗笠身披斗篷,但若在雨夜中露宿,即便他们身强体壮也难熬过去,可这一带似乎都没有什么人迹…
正在几人皱眉之时,就见前方不远,依稀有村镇的轮廓,还有人烟飘起…
“小将军,咱们去那镇里歇会儿吧?”
秦焘张望了一下,人烟确实不远,一行人往人烟处去,刚到不远处就见到稀奇的景象。
那是一片用土石堆砌的墙包裹的村镇,说是城墙,有些太简陋,说是院墙又显得太厚重,而最稀奇的是,守在入口的人,虽都是干练的衣装,但大都是女子身形!
再走近些,便更令人惊讶了,这些女子都是齐耳的短发!她们神色坚毅的脸上,还都有一道烫出的疤,疤痕只一指大小,但给这些体型比之男子显得柔弱的女子们,增添了几分悍勇之气!
一行人走至近前,几个守门的女子顿时目露警惕!镇口两侧的土石墙上有数十人架起了长管状的东西,对准了他们!
“你们是什么人?!”守卫的女子也端着长管,凌然喝问,隐隐透露出面临威胁的敌意!
十几个人都是身经百战的老兵,虽然那些长管物与惯见的火铳形状有点区别,但也能看出是相似的火器!
立刻上前左右用身躯挡住秦焘,更是有人把他往后拉,生怕一不小心让秦将军的独苗被火器伤到。
秦焘却不乐意了,拨开左右的人上前,大方问道:“我们是途径此处来借宿的,你们为何这般敌视?”
守卫的女子们依然警惕,但也没有贸然动手,只是厉声问道:“你们是什么身份?”
秦焘一行人路上都是以行商自称,此时也脱口回答:“我们是北方来的商人。”
几个女子对视一眼,都是不信的眼神,有个女子更是当即回绝道:“你们一身粗野莽夫之气,说是什么商人?!这里不接待藏头露尾的人!赶紧走!否则我就要开枪了!”
话音落,墙上、门口守卫手中的那些长管物都动了一下,以示威胁!
随行的兵将见之色变,连忙又要将秦焘护在身后!
秦焘更是不高兴了,冲身边人呵斥道:“本…我是第一次来这儿,又没招惹过她们!怎会轻易动手?被几跟破管吓得一惊一乍,这般胆小如鼠吗?!”
兵将一时讪讪,若是他们自个,就是刀山火海也不怕,可对秦将军的独子,他们可不得小心谨慎?而小将军也是莽撞,没招惹不意味着不会动手,这世上不讲理的事儿可多着呢…
不过一时,兵将们也没再阻拦,因为那些个守门的女子,听了秦焘的话,也有几分神色讪讪,手中的武器松懈垂下了些许,似乎也觉得她们有些一惊一乍了…
只是方才开口拒绝的女子,虽是垂下武器了,但还是硬生硬气道:“什么破管?我们手中火枪若是开火了,凭你如何身强体壮都要血肉模糊!”
秦焘也知道火铳这东西,但依然不以为意:“火铳要发射还得点火,有这时候,我早躲过去了!一发过后还得装火药,真打起来,你们能赢我?”
守门女子顿时怒然:“那来试试!?”
说着,那女子就又端起手中长管!
不过这回不仅是秦焘身边的兵将拦,女子身边的另一个较为沉稳的女守卫也阻止了女子的冲动之举,她严肃道:“夫人说了,武器是给我们用来扞卫自己的,不是争勇斗狠的!”
那被斥责的女子有些气恼,不服气道:“这些男人一身粗野,像那些匪徒一样……能是什么好人!”
秦焘当即不高兴了:“你都不认识我,怎么就将我和匪类混为一谈?!”
那沉稳些的女子又再次训诫冲动女子:“夫人说了,应当以人的言行来评判好坏,而不是外表!”
被训诫的女子似乎很听那夫人的话,当即自省,但还有几分担心:“可是…这十几个青壮年的男人,万一是坏人,放进去岂不是很危险…”
此时夜幕已经降临,除镇子各处的灯火都是一片漆黑,而雨却越下越大,一行人站在门口的屋檐外,被风雨砸在身上,只想早些到能避雨的地方休息,一将士不由得出声保证:“我们真的不是坏人!”
“你们要怎么证明?!”那冲动女子质问。
秦焘不由得意扰心烦,总是怀疑他们是坏人,可他的身份又不能暴露,要怎么才能证明自己是好人?若不是此时大雨倾盆,他就直接露宿野外了!
旁边那沉稳些的女子也有几分犹豫,打量着他们,似乎想分辨他们是不是好人,但知人知面不知心,显然光看外表是无法判断的…
不过几息之后,她像说服自己般认真道:“夫人说了,不该因受过伤害,就封闭自己,这个镇子并非是用来自怜自艾的囚笼,只要是友善的外来者,无论男女老少,都可以成为歇脚的港湾。”
“可是…怎么能分辨他们是否友善?”冲动女子还是充满抗拒和怀疑。
沉稳女子显然是能做主的那个,当下定了主意道:“虽然你们一身习武之人的气质,但看样子应当不是欺凌弱小的恶徒,无罪镇可以容你们在这寒风雨夜住宿,只希望你们会是正人君子!”
“放心吧!咱秦…咳,我们在西北那儿,锄强扶弱可是有口皆碑的!怎么会欺凌弱小?”一个随行的将士恨不能拍胸脯保证!
自二十年前先皇即位后,大夏军队都有严明的纪律,不得欺凌、无故打扰寻常百姓,而他们秦家军的军纪比寻常军队还严格!在这却一而再的被怀疑!
沉稳女子点了头,也不再多问,虽然这一行人藏头露尾的,一点也不像所说的商人身份,可看他们的言行,都是简单直爽的样子…而夫人会允许久居在镇中的男人,大都是这样的,应当是不会出差错…
一行十几个男人被放行进入小镇,那沉稳女子走在前面,为他们引路。
走进小镇的门楼后,秦焘就看见,前方的路上,竖着几块刻着字的大石头,那沉稳女子也驻足看向他们,问道:“进去前需要你们看过这几句话,你们可识字?还是由我念给你们听?”
“我识得!不用你念!”秦焘又恼了,之前被怀疑是坏人!现在居然被怀疑是文盲!
不过随行的将士并不是都识字的,秦焘也大概了解,为了照顾他们,也像为了证明自己一般,将大石上的字念出来:“匪徒劫盗,匪徒与被劫者,孰罪?”
念完后,秦焘觉得莫名其妙,理所当然的就答道:“当然是强盗之罪,这需要问吗?”
沉稳女子不说话,抬步往前面又一块大石走,示意他们再看。
“瘦弱被欺,弱者与欺人者,孰罪?”秦焘念完后,又自行回答:“虽然瘦弱是不太好,但本身不是罪。”
沉稳女子面露复杂,又往下一块石头走…
“女子受辱,女子与奸贼,孰罪?”
秦焘还是脱口答题:“这和第二个问题一样,女子大多体弱,像方秋那样的是少数…”
秦焘说着自己顿了顿,随即神色氐惆了些许,接着说完:“自然是奸贼之罪。”
沉稳女子依然没说话,只是对他们的态度,似乎松弛了些,接着又带他们往最后一块,也是最大的石头去。
“遭逢劫难,非我之罪。”
秦焘念出这句话,但这句话是肯定句,不需要他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