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河省岭南，于力做梦也没想到，会被曾经的自己人摆了一刀。他也知道这件事可大可小，赶紧把这件事向韩波做了汇报。
岭南市委书记办公室里，韩波微皱着眉头，问道，“老于，你是怎么处理的？”
“我已经让顾梅去了审计和财政部门，重新把扶贫乡镇的指标数据落实一遍。另外，我准备让范春生亲自前往几个贫困乡镇，提前做好工作。而且这次是省政府督查室来核查，乘风那边应该没问题。”
韩波抱着双臂想了想，微微摇了摇头，“先不管省里，咱们必须把市里的工作做好。这种事顾梅和范春生都不行，王友强不是还没正式免职吗？”
于力愣了一下，“不是说十五后的市人大会议，就免去他的副市长职务吗？”
“暂时搁置一下，告诉王友强，就说是我的意见。把这件事处理好，依然保留他副市长的位置。但出了问题，他也得把责任扛下来。省里那边暂时不问，市里面咱们必须留出后路。”
“韩书记，王友强现在抵触情绪很严重，他~能行吗？”于力心说让王友强去做这些事，可别这家伙直接捅到省纪委。
韩波叹息了一声，“老于啊，这种事他最在行，放心吧，王友强知道怎么选择。”
韩波这也是做了两手准备，万一省里有人故意要把事态扩大，王友强也是最好的扛雷者。毕竟王友强的把柄攥在韩波手里，也不怕他反水。况且这种事情最多是革职处分，对王友强目前的状况来说并没有多大的影响。
从这件事上，韩波也看出省里的内斗有多么的严重。他甚至在为李乘风担心，以前在岭南让李乘风扛雷，韩波多少还有个度。但是到了省里，韩波知道以李乘风的脾气，恐怕早晚会爆发。
山河省省城，李乘风确实推迟了一天，才把肖金伟喊了过来。肖金伟四十多岁，标准式的干部头型显得精明干练。
“秘书长，您找我？”一进门，肖金伟就客气的问了一声。
李乘风抬头看了一眼，“肖主任，来，坐下说。”
肖金伟坐到了办公桌对面，习惯性的把记录本放到一旁，以便随时记下领导的安排。李乘风把那份投诉材料推了过去，沉声说道。
“肖主任，你先看看这个，看完咱们再说。”
肖金伟看罢之后，谨慎的问道，“秘书长，您的意思是~让我们督查室去调查？”
李乘风身躯微微向后一靠，说道，“对于基层弄虚作假骗取国家的扶贫款项，这个问题很严重，必须要核查清楚。这不光是我的意思，更是林省长和李副省长的指示。”
肖金伟不禁一愣，再次看了看被举报的城市，抬头问道，“秘书长，岭南可是您的老家，您的意思是~？”
李乘风面色一肃，严正的说道，“肖主任，正是因为如此，所以要秉公执法，一定要实事求是。当然，我们也不能冤枉了人家，更不能造成不好的影响。这件事核查之后，其结果只向我一个人汇报。”
李乘风在官场上摸爬滚打这么多年，说话滴水不漏。在摸不清肖金伟是人是鬼之前，他当然不能让肖金伟抓住话语中的把柄。但李乘风话里话外也透露了自己的意思，至于该怎么办，那就看肖金伟是不是还想在这个位置上继续干下去。
肖金伟想了想，说道，“秘书长，回去之后我马上成立工作组。不过，最近我这边工作比较忙，就让副主任赵成展带队去吧。”
李乘风淡淡的说道，“具体工作你来安排，我不做过多的干涉。不过，此事只向我一个人负责，密不外宣。”
“明白，我马上组织精干人手，今天下午就奔赴岭南。秘书长放心，一定给您一个满意的答复。”
李乘风点了点头，“好，那就辛苦你们了。”
看到李乘风没有其它吩咐，肖金伟站起身，“秘书长，那我回去安排一下，没什么其它事情，我先告辞。”
面对这位新来的顶头上司，肖金伟也很谨慎。在省政府督查室干了两年多，肖金伟深知能在这座大楼上班的领导干部，哪一个不是善茬。跟对了人，那就是一路辉煌，稍微走错一步，仕途很可能就戛然而止。
回到督查室，肖金伟没有马上召集副主任赵成展研究商议，而是直接给栾海成打了个内线电话。
“栾秘，刚才秘书长交给我了一项差事，让我们督查室去岭南核查扶贫乡镇的事情，这件事您知道吗？”
“是吗？不是李副省长抓的事情吗，怎么落到你们的头上了。”
肖金伟郁闷的说道，“关键是秘书长让我严查，还不能冤枉了人家。栾秘，您觉得这件事我该怎么办？”
电话中栾海成呵呵一笑，“怎么，你觉得真的有问题？”
肖金伟一撇嘴，“为了扶贫资金，哪个城市不这样做，根本就经不起核查。”
“老肖，李乘风可是土生土长的岭南人，这才刚离开没几天，他跟岭南韩波的关系可不一般。要我看，那你就~别冤枉了人家。”
“栾秘，那林省长~是什么意思？”
“老肖，你听我的准没错，李乘风这个人可不简单，别说是我不敢得罪他，恐怕省长都得让他三分。”
肖金伟一怔，默默的说道，“明白了，栾秘，秘书长新来乍到，以后有什么事情你可得提醒我一下。好了，我这就安排自己人过去。”
肖金伟得到栾海成的点拨，才明白这位李乘风可不像是孙国志当秘书长的时候那么好糊弄。以前孙国志就是老好人，上上下下谁也不得罪。现在李乘风执掌了办公厅，恐怕一切都不一样了。
秘书长办公室里，李乘风坐在沙发上抽着烟，他知道督查室一动，根本瞒不住孟凡利以及省里的这些领导。李乘风之所以‘密不外宣’，就是等着看核查的结果。如果督查室核查的结果令他不满意，那就继续再核查，直到自己满意为止。总不能因为自己当了秘书长，就不顾及岭南的感情。况且这种事大家都心知肚明，明显是有人故意找茬。
李乘风正琢磨着是不是给临宽的刘市长打个电话敲打敲打，就听房门响了两下。
李乘风抬头看了一眼，“请进。”
房门一开，陈胜光抱着个文件夹走了进来，“秘书长，这是省长以及几位副省长下一周的工作安排。我已经分别打电话跟领导们核实过，您看看如果没有其他问题，请您签个字。”
李乘风拍了拍旁边的沙发，“老陈，坐下说，咱们之间无需这么客气。桌上有烟，抽烟的话自己拿，我这人没这么多讲究。”
李乘风说着，接过文件夹看了看。李乘风眉头一皱，“周一开完党组会议，我得陪着省长去召开财政系统会议。周二，陪同省长参加发改委会议？周三~？”
李乘风把文件夹一放，看着陈胜光说道，“我说老陈，你就不能让我闲一天，怎么天天不是跟着省长就是跟着副省长屁股后面转。”
陈胜光吃惊的看着李乘风，忍不住扶了扶鼻子上的近视镜，心说秘书长不就是干这个的吗，这本身就是你的职责啊。
“秘书长，这~这都是正常的安排。如果各厅局以及各地市有什么突发情况汇报，您还得要及时处理以及向上汇报~。”
没等陈胜光说完，李乘风打断道，“老陈，你可是第一副秘书长，同样也是正厅级别。这么的吧，除了党组会议，其他的你就代表我参加吧。”
陈胜光嘴巴张的恨不能塞下俩鸡蛋，他倒是想，关键是领导们可不答应。副秘书长代替秘书长，权力不同性质也发生了改变。特别是某些会议，临时需要办公厅定夺的事情，陈胜光哪有这个权力。
“秘书长，这不是我能代替的事，到时候领导们追问起来，我担待不起。”
李乘风想了想，“那就~除了省长这边，其他副省长你就跟着吧。另外，没事你也往省长办公室多跑跑，领导对办公厅有什么要求，你帮着传达一下就行。”
陈胜光心说到时候林福龙还不得把他骂出来，这家伙到底懂不懂规矩，怎么跟个没上过班的菜鸟一样。李乘风才不管那些，提起笔开始修改自己的日常工作。要不是需要陪同林福龙去开会，他都想把一周的时间都打上叉。
陈胜光无奈的拿起文件夹，看着上面改的乱七八糟，苦笑着说道，“秘书长，您这一改，我还得重新跟每个副省长落实一下。”
李乘风点了点头，“没问题，落实完你重新打印一份，我来签字。”
李乘风知道只要李智书不说话，其他几个副省长没人会反对。说不定，人家巴不得不让他跟着。果不其然，陈胜光一圈下来，没人提出反对意见。况且也只是年后会议多点，平时大家都是各自忙碌自己的工作。
山河省岭南，市长于力与副市长王友强，隆重的接待了省政府督查室一行人。别看赵成展只是个副处级干部，人家可是戴着帽下来核查的。岭南不但是高规格接待，更是超标准的安排到了圣府大酒店入住。
当晚，于力和王友强来到了市政府预留的房间。于力今晚喝的不少，看着王友强，坦诚的说道。
“友疆啊，说实话，有段时间我对你的工作确实不满意。但你毕竟是跟随韩书记多年的老人，咱们也得互相关照一下。”
“市长，我都是准备要离开的人了，没想到还能得到重用。您放心，孟凡利那点小心思我都懂，保证把这件事给您办的天衣无缝。从明天起，我寸步不离的跟着核查小组，一定处理好这件事。”
于力点了支烟，叹息的说道，“友疆，关键是要防着刘志超，千万别让他参与进来。要不是这家伙有点背景，我和老韩早就把他踢出局了。向省里上报贫困乡镇的指标肯定得造假，但咱们市里必须要留存真实的数据，不然各个区县的大指标就会出现波动。没想到内鬼就在身边，不然这些真实的数据不会落到孟凡利的手里。”
王友强深沉的点着头，“我已经让财政局和审计局全部修改了数据，真实的数据只有各自的局长人手一份。等这件事过后，再重新恢复。”
于力担心的看着王友强，嘴唇动了动，却没说什么。于力知道这样做可是严重违纪行为，一旦出了问题，轻则丢官免职，重则双开追究法律责任，这辈子的努力毁于一旦。
王友强看出了于力的担心，很淡然的说道，“市长，一切指令都是我下达的，跟您没有任何关系。真要是出了事，我个人承担一切后果。”
于力看着王友强，感激的点了点头，“友疆啊，等此事过后，乘风留下的那一摊子，你就担当起来吧。其实你的工作能力有目共睹，只是心态上应该平稳一些了。现在是年轻人的天下，你我都老了。”
王友强心中也很满意，凌度的调查韩波放过他一马没有落网，如今又能在副市长的位置上干到退休，王友强当然愿意把这件事扛下来。更何况孟凡利刘志超等人都是初入副厅级的空降菜鸟，在数据上的弯弯绕哪能跟当过县长的王友强相提并论。
韩波也在关注着督查室的核查，为了保险起见，韩波专门给李乘风打了个电话。电话刚一接通，就传来李乘风那特有的顽皮声音。
“韩波同志，是不是有什么工作需要向我这个秘书长汇报啊？我现在很忙，请长话短说。”
韩波笑骂道，“你个臭小子，两天没见长能耐了。看样子心情不错嘛，官瘾过足了没有。”
电话中，李乘风嘿嘿一笑，“韩哥，是不是为了核查的事情。您放心，就算查出问题也是到我这为止，让他们继续核查，直到没问题在说。我在岭南办公室的椅子还有余温呢，居然有人敢太岁头上动土，以后看我怎么收拾孟凡利这小子。有些重要资金的划拨，可是需要我这个秘书长签字才行。等着吧，那孟凡利算是跟我结下了梁子。”
韩波一听，提醒道，“乘风，这件事绝不是这么简单，孟凡利再昏头，也不至于在这件事上搞这么大动作。这背后，应该是韩中军在运作，其目的就是要打破省政府领导层的团结。通过你晋升这件事上，省政府没有任何反对意见，这也说明林福龙掌控的非常严格。韩中军要在这件事上先是针对没有背景的李智书，斩其一臂再从上面安插自己人，老套路了。”
“韩哥，我觉得没您说的这么严重。况且李智书把锅甩给了我，就算查出问题，韩中军也不能把我怎么样。”
“乘风，你还是当局者迷啊。这里面关键的人物不是韩中军，而是程志书记。李智书掌控着全省扶贫资金的划拨，由点带面，拔出萝卜带出泥。程志书记真要是追究起来，这个锅根本不到你头上。”
“不会吧，程书记和林省长合作的不是挺默契吗。而且林省长主动配合，并没有产生过什么摩擦。”
韩波冷笑道，“没产生过摩擦？把穆启明孟凡利三人都放在了岭南，你以为程志书记那边的压力就不大？乘风啊，你应该知道程志书记来山河省是谁的安排，据严老的秘书说，庞老已经不再过问政务。”
电话的另一端，李乘风听的猛然一怔，顿时明白了韩波的意思。程志失去了庞老为靠山，肯定抗不住满志强那边的压力。要么顺从要么下台，失去靠山的程志别无选择。到了程志这个位置，已经没有了人生的重新选择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