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请进。”顾常青沉声道,顺手将外套挂在衣帽架上。
门被推开,进来的是省委副书记王正则。
他面色沉凝,眉头微锁,手中拿着一份略显厚重的EmS文件袋。
“常青书记,您这一路辛苦了。”王正则先公式化的问候了一句。
“还好。”顾常青也客气了一句,问道:“正则书记,这是有事?”
“您看看这个。”王正则将手里的EmS放在宽大的办公桌上,推向顾常青:“办公厅今天按程序转到我这里的。是一份匿名举报材料,但署名……是谷山县政法委书记,陈亮。”
他刻意停顿了一下,观察着顾常青的反应。
可王正则发现顾常青没有丝毫波澜,只得继续道:“内容是指控保康市副市长李仕山同志,在担任谷山县委书记期间,主导红峡谷影视城项目拆迁过程中,涉嫌违规强拆,导致数名村民死亡。”
“举报信称,时任县公安局局长的陈亮,受李仕山指示,利用职权掩盖真相,威胁、恐吓死者家属,并……间接导致了家属中有人非正常死亡。里面附有一些照片还有......”
顾常青等王正则说完以后,很是平静的说道:“好,材料我先看看。”
这个反应让王正则心中顿时疑窦丛生。
顾书记的反应太平淡了吧。
虽然只是一个副市长,可这也是天大事情。
为何如此淡定。
王正则突然想到了昨天收的消息,顾常青突然取消谷山之行,
难道说他已经收到消息,所以才取消的?
见顾常青没有进一步指示,王正则虽满腹疑问,却也不便多言,点了点头:“好,那您先看。”
说罢,便转身准备离开。
就在他即将拉开门的那一刻,身后突然传来顾常青的声音。
“正则书记。”
王正则一愣,回头望去:“书记,还有事?”
顾常青原本已到嘴边,想将车陈亮这件事交由王正则去负责,可话到嘴边,又硬生生咽了回去。
因为他眼角的余光瞥见,自己的秘书马淮远,不知何时已悄无声息地从旁边的小门走了进来,脸色很是凝重,眼神中带着焦虑。
如果不是特别紧急的事情,他不会贸然走进来。
顾常青话锋瞬间一转,只是说道:“没什么大事。这几天你也辛苦了,早点回去休息吧。”
王正则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疑惑,但立刻点头应道:“好的,谢谢书记关心。”随即带上门离开。
门一关上,顾常青脸上的平和瞬间收敛,看向马淮远:“出什么事了?”
马淮远立刻快步上前,将另一个没有任何标识的普通信封,恭敬而急促地放在顾常青面前。
“书记,这是刚刚贾毅书记亲自送过来的。是一封……举报信。”马淮远的语气带着非同寻常的紧张。
“举报信?”顾常青眉头一蹙。
普通的举报信按程序办理即可,绝无可能通过贾毅直接送到他的面前,除非……
顾常青瞳孔猛地一缩,除非这封信的内容,直接牵扯到他本人!
他不再多问,迅速拿起信封,抽出里面的信纸。
信是手写的,字很漂亮。
顾常青的目光快速扫过一行行文字,随着看到后面,他的脸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阴沉下来,握着信纸的指尖微微用力。
信的内容,竟然是举报他的一个远房堂弟——顾常路。
举报其打着“省委领导亲戚”的旗号,四处承揽工程。
尤其在保康市近期重点的“主干道景观提升”项目上,违规揽标,又在工程上偷工减料、以次充好,甚至拖欠工人工资。
对于这个堂弟,顾常青并非一无所知。
此前就隐约听过一些风言风语,他还特意将其叫到家中,严厉告诫了一番。
没想到,竟真的被人抓住了把柄,还直接捅到了省纪委。
一股怒火夹杂着恨铁不成钢的恼意直冲头顶,但下一刻,顾常青猛地顿住了。
他霍然抬头,目光如电般扫过桌上那封王正则刚刚送来的、关于李仕山的“举报信”,又猛地看向手中这封举报自己堂弟的信。
这两件事,一前一后,几乎同时以这种非常规的方式摆到他的面前!
这真的是巧合吗?
顾常青的大脑飞速运转,政治本能让他瞬间嗅到了其中极其不寻常的气息。
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开始逐条分析:
如果真有人想为民请命,举报顾常路,为何不按程序逐级反映,而是直接捅到省纪委?
能如此清晰地掌握保康项目内情,这绝非普通百姓所能为,极大可能就是体制内的人,而且很可能就在保康!
但其目的究竟是什么?
若为伸张正义,匿名举报虽可理解,但选择这种直通天花板的方式,极其冒险且愚蠢,极易被追查来源。
若为博取清名,为何不实名举报,增加可信度?
更可疑的是这封信本身——既然是匿名,为了隐藏身份,通常都会选择打印。
为何偏偏是手写?
仿佛生怕别人认不出笔迹似的。
还有这行文风格,透着一股子公文报告的味道。
这似乎都在表明,这封信是一名官员写的。
而且,两件事的时机拿捏得如此“精妙”。
这不像是一场简单的举报,更像是一套组合拳,一个精心设计的局!
思及此处,顾常青感到一股寒意自脊椎升起。
他看向马淮远,声音低沉而冷峻:“贾毅人呢?”
马淮远立刻回道:“就在外面我办公室等着。他拿到信后感觉事态异常,没敢耽搁,也没通过任何中间环节,立刻亲自给您送来了。”
贾毅是他信任的干部,在王正则升任副书记后,他便安排贾毅主持省纪委日常工作。
“叫他进来。”顾常青沉声命令道,手指重重地在那封手写举报信上点了点。
马淮远应声快步而出。
办公室里只剩下顾常青一人,他再次拿起两封信,目光在它们之间来回扫视,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
风暴,似乎正以一种他未曾预料的方式,悄然迫近。
而他,已被推到了风暴眼的边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