保康宾馆餐厅,晨光透过巨大的落地窗,洒在铺着白色桌布的餐桌上。
白朗独自坐在靠窗的位置,姿态闲适,面前放着一碗清粥,几样精致小菜。
他舀起一勺白粥,轻轻吹了吹气,送入嘴里,看起来轻松惬意。
谷山之行被取消的消息,他自然是第一时间就知道了。
而且,他知道的,远比外面那些只能胡乱猜测、捕风捉影的人要多得多。
昨晚顾常青深夜亲自前往李仕山房间的动向,他已收到了确切的消息。
现在看来,一切线索都连上了,严丝合缝。
“李仕山啊李仕山,这次,我看你怎么过关…”
他低声自语,声音轻得只有自己能听见,语气里带着一切尽在掌握的惬意和几分猫捉老鼠般的戏谑。
白朗几乎能在脑海中清晰地还原出昨晚李仕山房间里可能发生的场景。
李仕山走投无路,迫不得已,只能向突然出现的顾书记承认了陈亮“自杀”的消息
无论他如何巧舌如簧、如何粉饰太平,一个县委常委在办公室内开枪自杀,都是骇人听闻、影响极其恶劣的重大丑闻。
顾常青在确认消息后,该是何等的震怒?
就算顾常青之前对谷山再有兴趣,也绝不可能在这种时候,再去谷山县考察。
去一个刚刚发生核心官员企图自杀事件的地方?
这对于官员而言,是极其晦气的,不仅不吉利,更意味着存在不可控风险。
取消行程,是必然的,也是唯一的选择。
“唯一美中不足的是…”白朗轻轻放下粥勺,端起旁边的牛奶啜了一口,眼中闪过一抹遗憾。
“陈亮手里的那些材料,肯定被李仕山的人第一时间控制并销毁了。没能一击毙命,让他还能苟延残喘一会儿。”
想到此处,白朗脸上的笑意又深了几分,拿起桌上手机,熟练地拨通了一个号码。
电话几乎只响了一声便被接通,那头传来曹永森恭敬而压低的声音:“白少。”
白朗没有寒暄,只是极轻地吐出三个字,“寄了吗?”
“寄了。”曹永森回答得干脆利落,带着几分表功的意味。
“昨天下午,县委大院刚传出点异常风声,我这边就立刻让人从谷山县邮政局,用EmS把那份东西寄往省委了。时间点卡得刚刚好,绝不会有人注意到。”
“好。”白朗对这个回答非常满意,“做得很好。”
他仿佛已经看到,那份快递,无声无息地流向省委大楼,如同一颗定时炸弹,静静地等待着顾常青回来的时候引爆。
到时候,就算他李仕山有通天的本事,浑身是嘴,恐怕也难以说清了。
......
与此同时,市委家属院。
李仕山刚结束晨练,额角还带着细密的汗珠,回到了那言家中。
昨夜两人沟通至深夜,他便索性宿在了这里。
“仕山,来吃早餐。”那言系着围裙,从厨房端出一大一小,两碗热气腾腾的面条走了出来。
可以的看的大的那一碗面条堆得冒尖,满满当当。
当那言将那超大碗的放在了李仕山面前时,李仕山看到大海碗里还卧着两个金灿灿的荷包蛋。
“哥~怎么给我这么大一碗?”李仕山看着眼前这座“面山”,有些愕然失笑。
那言微微一笑,语气带着自然关切:“你还在长身体,多吃点。”
李仕山被这质朴的关怀弄得心头一暖。
不过嘛,李 仕山算是这一世,年龄都已经五十多岁了,被三十多岁的那言关爱,着实有些怪异。
但这种被人惦记的感觉却很是让人舒服。
李仕山顿了一下,笑着接过筷子:“谢谢哥!”
说完,便埋下头,呼呼地大口吃了起来,动作酣畅淋漓。
那言看着李仕山狼吞虎咽的模样,脸上露出会心的笑意,自己也拿起筷子,吃了一口面,这才说道:“刚收到消息,顾书记取消了去谷山的行程。”
李仕山咀嚼的动作没有丝毫停顿,直到咽下嘴里那口面,才抬起头,语气平静的说道:“意料之中,趋利避害,人之常情。”
那言听到这话,眉头却不自觉地微微蹙起,放下筷子,有些担忧的说道:“我担心的是,顾书记会选择彻底置身事外。”
“以他的政治嗅觉,肯定能嗅出这里面的凶险。”
“如果他只是将事情按常规程序,批转给其他部门或者交由下面的人去处理,这里面的变数…可就太大了。我们很可能失去主动权。”
李仕山这时已经风卷残云般将那一大碗面消灭干净,他满足地放下筷子,抽出一张纸巾擦了擦嘴,动作不紧不慢。
“他肯定会这么做。”李仕山语气笃定的点了点头。
“换做是我在他的位置上,面对这种明显是火药桶、深浅未知的浑水,第一选择也绝对是先跳出漩涡中心,冷眼旁观。”
“这是最稳妥,也是最正常的政治反应。”
“那怎么办?”那言听到这话担忧更甚。
“不用担心。”李仕山微微一笑,身体向后靠向椅背,眼中闪过一丝狡黠而锐利的光,仿佛一切尽在掌握。
“等他回到省城,他的想法,肯定就会改变。”
“什么意思?”那言追问,他知道李仕山绝非无的放矢。
李仕山呵呵轻笑出声,站起身,缓步踱到窗边,目光投向楼下那些正陆续走向市委办公楼上班的人们,声音里一切尽在算计中的从容和淡定。
“因为我在省城,还给他准备了一份小小的‘惊喜’。”
他回过头,看向那言,眼神亮得惊人,带着一种近乎锐利的自信。
“一份让他没办法假装看不见,也没办法轻易把这烫手山芋丢出去的‘惊喜’。”
“到时候,他就不是想不想管、要不要管的问题了,而是必须得管,还得亲自管、重点管。”
第三天下午,顾常青的车队结束了保康县的考察行程,返回省城。
车队驶入省委大院时,天色略显阴沉,灰蒙蒙的云层低垂,压得人有些透不过气。
顾常青回到办公室,还没来得及脱下外套,办公室的门便被敲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