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尘拧眉的瞬间,司机忽然身子一僵,陡然炸开,糊住一整个挡风玻璃。
“嗯?”
“苏小友,怎么这些脏东西你都能容忍的?跳梁小丑,来这儿分明是挑衅不是吗?”
苏尘察觉到了隐约的气息,由远及近,而后面前飘飘荡荡地浮现一个人影。
人影宛若水中倒影,随着风吹荡起涟漪,眉目看不太真切,皮肤倒是白皙,一个光头十分醒目。
苏尘站起身行礼。
“前辈喝茶吗?”
“茶有什么好喝的?我喜欢喝汽水,橘子味的。”
苏尘怔了怔,转身喊了下:“小柳儿?”
里头正在洗竹筒的小柳儿哒哒哒跑出来,听苏尘说了之后,一阵风一样跑远。
光头盯着她的腿看了许久。
“小柳儿的腿我在治,但很慢,估计明年才会彻底痊愈,现在能这样跑,是另一位前辈画出来的。”
“青玉吧,我们都叫他画痴,一颗石头心,领悟起来的确是慢了些,上一次见他,还在琢磨如何让画自己动起来,发出声音。”
光头回想起那画面,缓缓摇头:“费劲九牛二虎之力,的确是动起来了,也发出声音了,就是……不堪入目。”
对上苏尘好奇的目光,光头笑开:“他自个儿卡着嗓子发出学勾栏女子喊相公~”
苏尘想起那长发青年翘着兰花指,娇俏撒娇……
嗯,的确是有点惊悚。
光头乐呵开:“是不是很难受?”
见苏尘点头,他才感慨:“那会儿我还劝他别研究了,有空还是好好跟我一起逛逛,看看真正的美人……他没答应。”
“现在看来,这颗石头心,有时候还挺管用的。”
“就是这腿,撑不了多久。”
苏尘颔首。
“还能再撑一个半月吧。”
“没事,小柳儿心性比一般的孩子沉稳,得失不会对她造成太大的内心波动。”
光头轻笑:“我关心个小丫头片子干嘛?”
苏尘愣了愣。
“苏小友,众生芸芸,有些人注定是过客,是陪衬,是背景,活着泛不起任何波澜,死了留不下一丝念想,百年过后烟消云散,千年之后再无痕迹。”
苏尘逐渐正色:“所以呢?”
光头眯眼:“单个人的喜怒哀乐,重要吗?”
“整个人类的喜怒哀乐,才是我们该担心的。”
苏尘颔首:“前辈您也在为阻止末日而努力?”
“自然,苏小友可愿与我们一道?我们的计划堪称完美……”
接下来光头费尽口舌,仔细解释了之前的努力。
苏尘问:“后续的计划呢?”
光头一怔。
“前期做了这么多布置,就是故布疑阵,免得他们破坏,后续的计划自然越少人知道越好。”
苏尘颔首:“所以前辈也不知晓吧?”
光头表情有些尴尬,但没否认。
“据我所知,所有坚持至今还能继续的计划,知全貌的唯有一人。”
“否则千年来,我们不断被破坏,遭算计,早就分崩离析,坚持不住了。”
他长长地叹了口气。
不说话了。
苏尘也默契地没开口。
在那个世界,先辈们一个个前仆后继,用血与魂守护,也总有同行人并肩作战多年后开始迷茫。
希望渺茫的坚持有何意义。
如果注定灭亡,伸头一刀,缩头也一刀,那是不是将刀磨锋利一些更好,至少一刀下去,死的不痛苦折磨。
那时的他还小,跟在师父身边,也下意识地考虑这个问题。
越想越觉得坚持和守护无意义,平时的用功努力也是白费力。
师父一句话叫醒了他。
他说:“人总有一死,师弟,你为何不现在就死?”
甚至他还取出一柄匕首,指了指脖子。
“陈师弟,你从这个地方插进去,放心,师兄不会救你,很快你便能死得利索。”
那位前辈直接呆住。
“怎么?现在不死是还有什么遗愿吗?”
“陈师弟,你在犹豫什么?”
“不用放心不下什么人,百年之后,所有人都不过一抔黄土。”
久久没见人动作,他师父才笑开:“你还在犹豫,说明舍不得。”
“为什么舍不得?”
“师兄我舍不得我这宝贝徒儿,他还没十岁,道法不精,我还舍不得师门,多少师兄弟遇事了总爱寻我,烦人的很,我还舍不得老黄酿的那米酒,香的嘞,我还……”
他列举了许多。
“所以陈师弟,你舍不得什么?”
没等那位前辈回答,师父已经将匕首放在他手中。
“去找你的舍不得,好好的活。”
“守护不是你一人的责任,别把自己看太重,天塌下来,我还在呢。”
后半段的记忆苏尘有些模糊了。
之后很长的一段时间没再见过那位前辈。
但他死在了一次护送群众撤离的行动中。
那把匕首被送了回来。
还带回来了一句话。
“师兄,累的时候休息一下吧。”
苏尘还记得师父听后,转头对正在练习画符的他笑笑。
“听到没?你陈师叔喊你休息呢。”
“去外面找你师兄玩吧。”
光头问:“那个小徒儿去玩了吗?”
苏尘颔首。
“玩啊,为什么不玩?”
“不是说他要接班,他不应该时时刻刻努力吗?”
“而且你师父说错了,有些人,就是举足轻重。”
苏尘笑开:“真正举足轻重的人,该举足轻重时,不会被这些困扰的。”
“他必须得意志坚定,如苍天大树,时时刻刻屹立不倒,才能撑起一片天。”
光头眼睛眯了眯。
忽而又笑开,身子往后一靠。
“我想,我可能不止想喝汽水。”
苏尘指了指街头方向:“那边有一家蛋糕店,前辈有没有兴趣尝一尝?”
才跑步捧着两瓶汽水回来的小柳儿闻言,立马道:“苏道长,我去买。”
苏尘摸出一沓钱来。
“去吧,让老板每一样都一份,做好就送来,剩下的是你的。”
“谢谢苏道长!”
小姑娘小脸红扑扑的,再度一阵风一样离去。
一口橘子汽水直接一整瓶,光头打了个嗝,满足的咧嘴。
“我呀,没他们那些癖好,就好一口吃的。”
“有些人的脑子是真好用,怎么能摸索出这么好喝的玩意儿?”
苏尘将另一瓶汽水推到他面前。
“术业有专攻,各谋其位,各司其职,比如我,擅长算命,就摆摊算命。”
光头一愣,随后哈哈大笑。
“苏小友,在这儿等着我呢?”
他摆摆手:“婉拒便婉拒了吧,本来今天过来也只是来混个脸熟。”
苏尘挑眉。
“小友你可得做好准备咯。”
“这段时间怕是有很多像我一样骗吃骗喝的。”
苏尘笑着点头:“没事,最近正好钱包挺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