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正是为这番神迹,才使胡嬷嬷终日惦念,心生好奇。虽说初阳青门那是誉满天下的顶级将门,可是这位将门嫡女眼下能活命,倚仗的却必是另一重“势力”,或可说是“神力”。只未知此“神力”是依附于青门,还是单单只为庇护这位青门女子?胡嬷嬷正是猜不透其中原委,可也不敢冒然打探,她前后思量,揣着万般小心,又凑向青鸾枕边,斟酌着进言。
“青姑娘是否真的明了……老身为何会竭尽所能救你性命?”
青鸾心力不济,万念颓然,只当妇人这话又复说重头,也惟是凄然摇头,喃喃又复最初言语,“我已说过,嬷嬷恩情,必当纪念……只恨我此生无力……然嬷嬷放心,真到我大限之期,我必会遗手书给嬷嬷……嬷嬷恩情我纵不能亲力报还,在我身后总还有兄长,还有二姐,还有家门内诸多将士……你有我手书,来日说与他们,他们必会肝脑涂地报答嬷嬷!”
“又或许,”胡嬷嬷又向青鸾耳边凑了凑,低声言说,“庇护姑娘性命的或许非是你家兄长与阿姐,许是天意、是神仙也未可知!青姑娘只自己细想,你所历种种危难,若换旁人可还能活?”
青鸾仍不以为意,只当这又是妇人的劝慰之辞,不觉凄然苦笑,浑浑噩噩胡想:天意若怜又何至今日?神仙若助又怎会此身不保!她自顾悲戚,自顾流泪,闭口闭眼懒作任何应答。
胡嬷嬷见是这般,又谨慎地望了望身后,知此间再无旁人,便索性直言,”老身与姑娘实说了罢!原是有位白衣仙子曾亲降篱花院,特地嘱我务必救下姑娘性命,惟是姑娘可遂我等心愿!”
白衣仙子?青鸾本就乏力,神智一时醒一时昏,听妇人编出这番说辞还当是自己做梦,梦中似乎倒也见过一位白衣女子,只是见面之地非是这深深宫闱,倒似故国都城……是了!是故国都城!青鸾仿佛又看见丹阳城外,郊野古道,那一袭白衣迎风,裙袂猎猎,乍见之下真真宛若仙子!是楸夫人?青鸾有几分恍惚,似醒非醒,似睡非睡,已如死灰的心念有一瞬跳跃。
她终是不可置信地看向胡嬷嬷,“你说……仙子……可有名姓?又怎会来此?她若真是为我而来……又怎会不与我相见?她嘱你救我性命……委实荒唐!她如何知你有此能力……”
“老身自是无能也无力!”胡嬷嬷见她肯说话,连忙紧着应承,“只是那仙子也说,无须怎样奇力!凡天下事有心为之便可算是功成一半,余者皆为天意!然老天又从来不负苦心之人……”
这话又惹青鸾兀自苦笑,“可见荒唐……这话嬷嬷也信?只是在我……吾心已死,想来天亦弃之……”她又想到丹阳城外与那女子初见,那女子曾说过:惟是对你不住!如今再想来,她那话也非止是说她占了自己的后位罢!只是此一番做局,虽是她用计,可原也是自己甘心赴险,倒也怨不得她!楸夫人大约也不未料及帝都人心之险远胜虎狼!若当真舍身来救,确也不值!
胡嬷嬷见青鸾心思凝重,又别添忧郁,忙放下此议,再言旁事,“倒也不妨实话说与青姑娘!我家姑娘当初入宫只是因着其父兄手里的那点边军兵权,一直以来为天子所忌惮,故而召来为质。然来时,老将军与夫人就一再叮嘱:不求荣宠,但求安若!故这些年来老身护着自家姑娘,从不出头,从不争宠,甚者一个少使该得之俸禄我们也不去争要!自管屏息度日,安分守己!只盼着有朝一日,宴家将府能立个大功,求一道恩旨,接了姑娘出宫,平安还家。”
青鸾听这话越觉无稽,“恕我直言,嬷嬷此想未免天真!入了天子宫闱,如何还出得去?那须得是怎样功勋才能讨那样一道恩旨?而将门功勋……嬷嬷又岂会不知,须得多少枯骨来换!嬷嬷若是拿此计劝我,我是万万不敢生此念想!兄长戍边,是为东越万千黎民,非是为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