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宫人抹一把额头汗珠,急答,“那,那倒没有!诏狱铜墙铁壁如何逃得出!即便逃出,那外面可还有廷尉司,还有……”老宫人尖锐的声音戛然而止,在勋帝阴冷目光的注视下急忙重凝心神,拣选重点,再次回说,“召太子倒是没逃。只是如今横行狱中,倒也无人能节制。诏狱校尉与廷尉司少卿都来问陛下旨意,此样人物倒底该如何处置,毕竟是一国储君……”
“停一下!”勋帝忽然喝止那行刑的宫人,“或是塞住其唇舌,勿使其大喊大叫!当真吵扰!”喝罢又问先前那位宫人,“来人可有说明,召太子为何杀人?”
行刑的宫人令小宫人寻了些破布棉絮,正打算去塞百里启的嘴,却发现这位枯瘦老叟竟已昏厥。而来报信的老宫人则是伏在勋帝耳边详陈诏狱情形,正说道,“只为那近身侍卫病着,召太子想为其讨碗清水,大约狱卒不允,又说了许多难听的话,召太子气不过这才劈开牢门……”
正说到此处,又有人影匆匆入内,也顾不及查看左右情形,径直扑到勋帝座前,神容即急切又欣喜,“陛下!陛下!那位静姝公主可算醒了!陛下命老奴往篱花院探看,不想去的路上正遇篱花院那边也遣人来报信,说是人总算醒过来了,特来请陛下旨意,可好再派个御医……”
“醒了便醒了,你急得甚么?”勋帝冷言呵止,商伯这才回神,瞄了眼四周情形,见脚边草席血迹漫染,席上躺着血流满面的召国国师,而另一边是尚书台的承旨大监闻丑正恭谨小心地伏在御座下首,似在禀报秘事。两位老宫人四目交错,彼此都暗嘱一声——此处杀意正浓!
勋帝重又看回承旨大监闻丑,沉声斥问,“你的意思是说,召太子杀朕的甲士只是为给自家侍卫讨口水喝?未免荒谬!这位召太子属实猖狂透顶!竟还横行诏狱无人节制!朕的甲士都是些纸糊的吗!来人!”勋帝怒喝一声,商伯紧忙躬身待命,承旨大监更是又向下伏了伏脑袋。
可勋帝却一时哑然,似乎也点不出兵将可“节制”那召太子。毕竟是一国储君啊!杀又不能,放又不甘,如何处置?一时间四下寂静,勋帝默了半晌似乎才想起还有个要取左眼的要犯,不由又蹙眉觑向昏死过去的百里启,淡定询问,“如何?左眼可去?”
行刑的宫人忙答,“未曾摘除,但必是废了!未知是否继续行刑。”
勋帝自座榻上起身,漠然令道,“继续!可多灌些汤药,吊着气息,只不要使他死了就是!”说罢转身向外,商伯忙作势搀扶,急步跟了出来,承旨大监闻丑更是匆忙起身,快步跟出。
门外斜阳余晖尚得一点暖意。商伯抚了抚额角因急切奔走而渗出的汗水,未敢擅言。
帝王心,才真真是海底针,谁人摸得透呢!商伯原以为帝君几天几夜寝食难安,几乎每个时辰都要派人往篱花院探查消息,其忧心焦虑的必是越女之危,可如今那越女终于转危为安,也算自鬼门关捡回一条命来,却也未见帝君有几分喜色!倒是眼前这一场酷刑委实做得狠辣!
勋帝负手门阶之上,望着日影西去,沉吟半晌终是唤过承旨大监,“朕记得诏狱里还有位伏白家的子弟待审,伏白家上下屡屡为其上书请求戴罪立功。那就赐其诏狱左校尉之职,接管召太子之管束吧!且看他有无本事节制风族小儿,戴罪立功!”说罢拂袖下了台阶,未走几步又扬手叮咛,“记得晓谕那个伏白校尉,召太子身边侍从方是罪魁祸首、祸事之源,断不可轻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