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鑫蕊捏着手机,指尖微微发凉。帝豪大酒店四零八包间,欧阳旭的语气里看似商量,但带着不容拒绝的味道,那点藏在客气下的试探,像根细针似的扎在她心上。
她走到窗边,望着楼下川流不息的车河,东莞的阳光烈得晃眼,却照不散心头那点沉郁。巨龙的资金缺口像座悬顶的山,每多拖一天,风险就增一分。欧阳旭是目前看来最有可能松口的人,哪怕知道这顿饭吃得不会安生,她似乎也没别的选择。
“去,还是不去?”她对着玻璃窗里的自己轻声问。镜中的女人眼底带着疲惫,却依旧挺直着脊背,像一株在风雨里不肯折腰的玉兰。
手机在掌心震动了一下,是志生发来的消息:“依依放学了,说昨天晚上梦到你带她去买草莓蛋糕。”
简鑫蕊的心猛地一软,指尖在屏幕上敲了敲:“等我回去,一定带她去。”
发完消息,她深吸一口气。罢了,不就是一顿饭。她见过商场上的尔虞我诈,也应付过酒桌上的虚与委蛇,欧阳旭这点心思,她未必接不住。
傍晚六点,帝豪大酒店灯火通明。简鑫蕊选了条素色长裙,化了淡妆,既不失礼貌,又透着几分疏离。走到四零八包间门口时,门是虚掩着的,里面传来欧阳旭的笑声,似乎在打电话。
“……放心,这点事不算什么,总得给几分面子……”
她抬手敲门,笑声戛然而止。欧阳旭拉开门,脸上堆着热情的笑,镜片后的眼睛在她身上打了个转,那目光带着毫不掩饰的打量,让她很不舒服。
“简小姐,快请进!”他侧身让她进来,包间里只摆了一张小桌,显然没请旁人。桌上已经上了几道精致的菜,旁边还放着一瓶红酒。
“欧阳行长费心了。”简鑫蕊客气地颔首,在他对面坐下。
“应该的,应该的。”欧阳旭亲自给她倒了杯红酒,“简小姐尝尝这个,法国进口的,不算贵,但口感还不错。”
酒杯碰到桌面,发出轻响。简鑫蕊没动杯子,直接开口:“欧阳行长,那我就直说了。巨龙集团目前确实遇到点资金周转的困难,想向贵行申请一笔贷款,期限不会太长,只要渡过这段时间……”
“简小姐,”欧阳旭打断她,举起酒杯示意,“先喝酒,边吃边说。你看这道东星斑,刚从海鲜池捞出来的,尝尝?”他夹了一筷子鱼肉,放在她碟子里,指尖几乎要碰到她的手背。
简鑫蕊指尖一缩,脸上依旧维持着笑意:“多谢欧阳行长,我自己来就好。”她没动盘子里鱼,也没碰酒杯,“关于贷款的事,不知道贵行这边……”
“贷款嘛,好说。”欧阳旭放下筷子,身体微微前倾,镜片后的眼睛眯了眯,“简小姐也知道,现在银行放贷审核严,尤其对房地产企业。不过……”他拖长了调子,“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简小姐面子大,我怎么也得想想办法。”
简鑫蕊心头一紧,知道他要提条件了。
“其实我跟简老也打过几次交道,他是个实在人。”欧阳旭话锋一转,“当年在徐主任家见到简小姐时,就觉得简小姐气质不凡,现在看来,比那时候更有味道了,无论容貌还是身材,都比以前更迷人。”
这话里的轻佻几乎不加掩饰。简鑫蕊握着水杯的手紧了紧,指节泛白:“欧阳行长过奖了。我今天来,是谈公事的。”
“公事私事,不都一样嘛。”欧阳旭笑了笑,端起自己的酒杯喝了一口,“简小姐要是信得过我,今晚陪我多喝几杯,这事……我帮你想想办法。”
他的目光像黏在她身上似的,直视着简鑫蕊高耸的双峰,带着毫不掩饰的欲望。简鑫蕊终于明白,他所谓的“帮忙”,根本就是场交易。
她缓缓站起身,脸上的笑意淡了下去,眼神清明而冷静:“欧阳行长,多谢你的款待。贷款的事,要是贵行有困难,我也不勉强。这顿饭,我记下了,改日再还。”
说完,她转身就走。
“简小姐!”欧阳旭猛地站起来,语气沉了下去,“你就这么走了?不给我面子,也得想想巨龙集团吧?二十几个亿的缺口,除了我,谁还能帮你?再想想简总辛辛苦苦大半辈子,亲手创办的巨龙集团,因为你的任性而轰然倒塌。”
简鑫蕊脚步一顿,没回头:“欧阳行长,做生意讲究诚信,做人讲究尊重。您要是真心想帮忙,我感激不尽。要是想耍别的心思,抱歉,我简鑫蕊还没到那个地步。”
她拉开包间门,走廊里的灯光亮得刺眼。身后传来欧阳旭的冷笑:“简鑫蕊,你别给脸不要脸!等巨龙垮了,看你还能这么傲气多久!”
简鑫蕊没理会,快步走出酒店。晚风吹在脸上,带着点凉意,她深吸一口气,胸口的憋闷散了些。手机在口袋里震动,是志生发来的视频请求。
接通后,屏幕里出现依依的小脸,举着个画满草莓的蛋糕:“妈妈,你看我画的!”
“画得真好看。”简鑫蕊笑了,声音柔和下来,“依依乖,等妈妈回去给你买真的。”
“妈妈什么时候回来呀?”依依的声音糯糯的。
“快了,妈妈处理完事情就回去。”
挂了视频,简鑫蕊站在酒店门口,望着远处的霓虹。夜风里似乎还残留着包间里的酒气,让她一阵反胃。她拿出手机,翻到郑裕山的号码,犹豫了几秒,拨了过去。
“郑叔,欧阳旭这边……谈崩了。”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传来郑裕山沉稳的声音:“我早说过这人靠不住。你没吃亏吧?别灰心,我们再想想办法,你回来没有?。”
“我还好,已经离开了帝豪酒店,正在回家的路上。”
“注意安全,回去别和老简说你去见欧阳旭的事情。”
“知道了。”
“要不你回南京吧,这边不要你管了。”
“我再试试。”简鑫蕊咬了咬唇,“明天我再去趟信托公司,总有希望的。”
挂了电话,她抬头望向夜空,月亮又升起来了,和南京的月亮一样亮。她忽然想起志生说的,夜里会起来给依依盖被子,心里像被什么东西暖了暖。
不管多难,总得撑下去。为了巨龙集团上千名员工,为了爸爸,也为了家里等着她的那两个人。
夜色渐深,东莞的灯火依旧璀璨,像一片永不熄灭的星海,映照着每个为生活奔波的人。
第二天,简鑫蕊如约见了信托公司的老总,又见了几家投资公司的老板,最后没有达成任何协议,甚至连投资意向都没有。
连续数天的失败,让简鑫蕊感到疲惫,她在离家不远的地方下了车,让刘晓东先开车回去,自己下车走走!
东莞的初秋街景是鲜活的城市诗篇。烈日褪去后,暖橙色的余晖为楼宇镀上金边,晚风裹挟着野花的微香掠过街头,掀开夜晚的序章。商业街的霓虹次第亮起,玻璃幕墙折射出五彩光斑,映照着行色匆匆的路人与穿梭不息的车流,喇叭声、粤语吆喝声、店铺音乐声交织成市井交响乐。
街道两旁的榕树垂下气根,在路灯下轻轻摇晃,绿化带里的蝉鸣此起彼伏。偶尔有夜跑者掠过,运动鞋与柏油路的摩擦声,为这座不夜城添上灵动的节奏。远处高楼灯火如繁星坠落人间,与天际的月光遥相呼应,诉说着东莞初秋独有的沉稳与温柔。
简鑫蕊沿着街道慢慢的走,这时,一辆出租车突然停在她的身边,简鑫蕊吓了一跳,这时从车上下来一个人,简鑫蕊一看,是前夫徐向阳,她愣了一下,看着徐向阳!
两三年不见,徐向阳显得老了很多,三十三四岁的人,看上去有四十岁,这也难怪,从前途无量的镇党委书记到阶下囚,再到靠跑出租讨生活,老爸到现在还在牢里,又没有孩子,生活一下子跌入深渊,还欠了那么多钱,虽然简从容说不要了,但徐向阳还是努力的还着,怎能不老!
简鑫蕊笑着说:“好久不见!”说着就伸出了手,徐向阳轻握一下,也说道:“好久不见!”两个人就这样愣在原地,一时不知说什么。
“阿姨还好吧?”简鑫蕊打破尴尬的场面。
“还好!谢谢。”简鑫蕊接不上话,两个人又陷入了沉默。
“找地方坐坐吧,我请你吃饭!”
简鑫蕊没想到徐向阳会请她吃饭,她想拒绝,但看着徐向阳真诚的脸,她又于心不忍,毕竟两个人从小一起长大,从青梅竹马到手挽手走进婚姻殿堂,又在一起过了两年,虽然徐向阳后来的做法,对简鑫蕊伤害很大,毕竟自己也挺了过来,随着时间的推移,早就把过去的那点恩怨放到了一边!更何况徐向阳家又遭受重大变故。
所以说时间是治疗伤口的最好良药。
简鑫蕊笑着说:“谢谢!”
徐向阳做了一下上车的手势,简鑫蕊犹豫一下,还是坐进了副驾。
由于工作的原因,简鑫蕊已经很少回东莞,就是回来,也是来去匆匆,她已经融入了南京的生活,对东莞变得生疏起来。
徐向阳发动车子,车载电台里流淌出轻柔的粤语老歌。车窗外的霓虹光影掠过简鑫蕊的侧脸,她望着身边徐向阳紧绷的下颌线,忽然想起从前他总爱把收音机调成新闻频道,说要随时关注政策动向。
车子拐进一条老街,青石板路在路灯下泛着温润的光。徐向阳停在一家肠粉店前,招牌上“三十年老店”的字样被岁月磨得有些模糊。“还是老地方。”他轻声说,推门时铜铃发出清脆的声响。
老板娘立刻从后厨探出头,眼睛瞪得溜圆:“哎哟!小徐和小简?好些年没见你们一起来了!”她麻利地擦着桌子,又往桌上摆了两副碗筷,“还是鲜虾肠粉加艇仔粥?”
简鑫蕊笑着点头,记忆如潮水般涌来。恋爱时,徐向阳总骑着单车带她来这儿,每次都要抢着付账;婚后加班的夜晚,他也会打包两份宵夜带回家。她低头搅动着粥,听见徐向阳说:“我爸下个月减刑出狱。”
这句话让简鑫蕊的手顿了顿。当年徐家因贪腐案轰然倒塌,再加上自己已和徐向阳离婚,两家的关系也大不如从前,后来还是爸爸念着旧情,帮徐向阳交了贪污的钱,让徐向阳少坐几年牢。
如今听到这个消息,她不知该说恭喜还是安慰,只能低声道:“出来就好,好好过日子。”
徐向阳突然苦笑一声:“从前总觉得自己能改变世界,现在才明白,连自己的生活都打理不好。”他推过一碟肠粉,“你在南京……过得好吗?”
简鑫蕊咬了口肠粉,米浆的软嫩混着虾仁的鲜甜,还是记忆中的味道。她想起依依软糯的嗓音,想起志生每天发来的晚安消息,轻声说:“挺好的。”
“你几天前的晚上找过欧阳旭?”
“你怎么知道的?”
“我刚好带客到那里,看到了你们一前一后的离开。”
“噢,我是找过他,最近我爸的公司资金有点紧张,想找他贷点款!”
“还缺多少?”
“几个亿吧!”简鑫蕊没有对徐向阳说实话,她知道,徐向阳也没有能力解决这问题。
“他答应贷给你多少?”
“没答应!”简鑫蕊想到那天晚上,欧阳旭提出的要求,不禁脸一红。
徐向阳看着简鑫蕊,拿出一个信封,对简鑫蕊说:“我也没能力帮你,你明天拿着这个信封再去找他,他有可能会贷款给你!”
“里面是什么东西!”简鑫蕊警惕的问。
“你别打开,完整的交给他就好。”
“我不能要,犯法的事情我不做,谢谢你的好意。”
简鑫蕊把信封交给了徐向阳。
徐向阳想了想,说道:“好的吧,他早晚会打电话给你的,至于能给你贷多少款,你们自己谈!”
简鑫蕊将信将疑的看着徐向阳,徐向阳笑着说:“信封里没有别的东西,只是一些往来的旧账,你也不要担心,我不会再做违法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