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死寂,浓稠得如同凝固的血浆,沉重地压在每一个幸存者的胸口,扼住了呼吸,冻结了思维。时间失去了意义,只剩下心脏在胸腔里沉重而缓慢地搏动,每一次跳动都像在敲响一口巨大的丧钟。
“博杰……博杰——!!!”
娄望的嘶吼终于冲破了喉咙,不再是绝望的呐喊,而是如同濒死野兽最后的、带着血沫的哀嚎。他整个人扑倒在冰冷、布满碎石和厚厚灰烬的地面上,双手徒劳地抓挠着前方那片空无一物的黑暗——那里,几秒钟前,他唯一的底底,带着那抹令人心碎的、苦涩的弧度,消失在了吞噬一切的深渊里。指尖触到的只有冰冷的岩石粉末和失去光泽的矿石碎屑,带着一种令人作呕的、无机质的死气。巨大的悲恸如同海啸般瞬间将他淹没,理智的堤坝彻底崩溃,他蜷缩起来,额头抵着冰冷的地面,肩膀剧烈地抽动着,却发不出任何像样的哭声,只有从喉咙深处挤出的、破碎的、不成调的呜咽,混合着粗重得如同破风箱般的喘息,在死寂的洞窟里回荡,显得格外凄凉和绝望。
唐灵蜷缩在断裂石柱的阴影里,双手死死捂住嘴,泪水无声地汹涌而出,在她沾满灰尘的脸上冲出两道清晰的痕迹。她身体无法控制地剧烈颤抖,森德鲁长老瞬间灰飞烟灭的恐怖景象和娄博杰主动投入深渊的决绝身影,如同两把烧红的烙铁,交替烙印在她的视网膜上,灼烧着她的神经。恐惧和悲伤交织成一张无形的巨网,将她紧紧缠绕,几乎窒息。她只能发出压抑的、断断续续的抽噎,眼睛死死盯着娄博杰消失的地方,仿佛下一刻那个熟悉的身影就会从虚无中挣扎出来。
李志超背靠的岩壁冰冷刺骨,透过单薄的衣衫渗入骨髓。他维持着那个僵硬的姿势,鹰隼般的眼睛死死锁定着织布机核心那道焦黑的灼痕,以及地面上堆积如山的、死寂的矿石灰烬。他脸上惯有的冰冷和掌控感彻底碎裂,只剩下一种深不见底的茫然和一种认知被彻底颠覆后的剧烈震荡。娄博杰的“献祭”行为,完全超出了他基于逻辑和效率构建的生存模型。主动走向毁灭?为了他人?这与他信奉的绝对理性、趋利避害的生存法则背道而驰,荒谬得如同天方夜谭。
然而,那瞬间的死寂,那所有异象的骤然消失,那冰冷、沉重、如同坟墓般的现实,又无比残酷地证明了……那疯子赌徒的选择,似乎……是有效的?这个认知让李志超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寒意,比这洞窟的冰冷更甚。他赖以生存的基石,在这超越理解的恐怖面前,脆弱得如同薄冰。
就在这时——
“滋…滋滋……”
那细微却清晰的电子干扰音,再次顽强地穿透了死寂,钻入李志超的耳膜,比上一次更清晰了几分。
他猛地一震,几乎是从麻木中惊醒。手指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迅速探入怀中,摸到了那个冰冷的金属方块——微型卫星通讯器。他将其掏出,摊在掌心。黑暗中,那个代表信号强度的绿色指示灯,如同鬼火般,微弱却持续地闪烁着!
一下,又一下。
稳定的绿光!
这微弱的光芒,在这片刚刚吞噬了生命、埋葬了希望的绝对黑暗里,显得如此诡异,如此刺眼。它不再仅仅是嘲讽,更像是一个冰冷的、来自“外面”世界的窥探孔,一个将他们重新拉回“现实”的冰冷绳索。李志超的心脏不受控制地狂跳起来,不是因为希望,而是一种更深的、混合着警惕与惊疑的寒意。
“信号……”他低沉的声音干涩得如同砂纸摩擦,打破了压抑的寂静,吸引了另外两人麻木的目光,“有信号了。”
娄望猛地抬起头,布满血丝的眼睛里先是爆发出难以置信的光芒,随即又被更深的痛苦和愤怒淹没。“信号?!”他嘶哑地低吼,挣扎着想要站起,却因脱力和悲痛踉跄了一下,“博杰……博杰没了!信号有什么用?!有什么用!!”他的声音充满了绝望的控诉,仿佛这迟来的信号是对他弟弟牺牲的最大侮辱。
唐灵也停止了啜泣,泪眼朦胧地看向李志超手中那点微弱的绿光,眼神复杂。那光代表着可能的救援,代表着逃离这地狱的希望,但这份希望,却是用娄博杰的命换来的!这念头让她心如刀绞,刚刚升起的一丝微弱希冀瞬间又被沉重的负罪感压垮。
“至少证明……‘它’的影响范围暂时收缩了,或者……被‘满足’了。”李志超的声音恢复了惯有的冷静,尽管这冷静下隐藏着惊涛骇浪。他快速操作着通讯器,试图发送求救信号和定位信息。屏幕亮起微光,显示出复杂的界面,信号强度虽然微弱,但确实在稳定连接!然而,就在他准备按下发送键的瞬间——
“警告:未知数据流反向接入!核心防火墙遭遇渗透!数据上传中…无法中断!”一行刺眼的红色警报突然在微型屏幕上疯狂闪烁!
李志超瞳孔骤缩!
不是连接“先驱者”网络!是有什么东西,顺着这刚刚恢复的微弱信号通道,反向侵入了他的设备!一股冰冷彻骨的寒意瞬间从脊椎窜上天灵盖!他手指如飞,试图强行切断连接,进行物理隔离,但设备屏幕猛地一暗,随即又亮起,上面所有的界面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片不断扭曲、翻涌的幽蓝色背景!
那蓝色……和之前悬浮矿石的光芒一模一样!冰冷、死寂,带着一种非人的、纯粹的恶意!
幽蓝的背景中,无数细小的、如同二进制代码般的黑色线条开始疯狂地生成、扭曲、交织!速度之快,超出了人眼捕捉的极限!它们并非在构建什么逻辑程序,而是在……“编织”!
线条的轨迹癫狂而混乱,却带着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目的性”。它们飞快地勾勒出轮廓——是人的轮廓!线条扭曲着,拉伸着,试图固定出形态,但每一次都像被无形的力量干扰,变得模糊、错位,如同信号不良的劣质影像。
然而,就在这扭曲模糊的轮廓中,李志超、娄望、唐灵三人的面孔特征,正以一种极其抽象却又精准得令人窒息的方式,被强行“提取”出来!李志超冷峻的眉眼线条,娄望愤怒扭曲的嘴角弧度,唐灵惊恐睁大的眼睛轮廓……这些属于他们个体的、最细微的特征,被那些黑色的数据流强行拆解、复制、然后如同被投入旋涡的碎片,朝着屏幕深处那片幽蓝的虚无疯狂涌去!
“呃啊!”李志超闷哼一声,感到一股冰冷的、带着强烈“抽吸”感的力量,并非作用于身体,而是直接作用于他的意识!仿佛大脑中存储的关于“自我”的某些核心信息,正被无形的钩子向外撕扯!他死死抓住通讯器,指关节因为用力而发白,试图将其砸向岩壁毁掉,但那股无形的精神拖拽力让他手臂僵硬,动作变得异常艰难。
娄望和唐灵也同时感到了异样!一种源自灵魂深处的剥离感和眩晕感猛然袭来,比之前织布机拖拽肖像时更加直接、更加冰冷!仿佛自己的“存在”本身,正在被某种更高维度的存在粗暴地扫描、复制!
“丢掉它!李志超!快丢掉那鬼东西!”娄望强忍着剧烈的头痛和眩晕,嘶声吼道,他挣扎着想要冲过来,但脚下的地面虽然停止了剧烈的波浪式震动,却依旧布满了巨大的裂缝和松动的碎石,每一步都充满危险。
唐灵则再次抱紧了头,发出痛苦的呻吟,感觉自己的意识像被扔进了高速旋转的离心机。
“它在……复制我们!”李志超从牙缝里挤出这几个字,额头青筋暴起。他猛地将全身力量灌注于手臂,用尽意志抵抗着那精神层面的吸力,狠狠将手中的通讯器朝着远处一块巨大的岩石砸去!
“啪嚓!”
一声清脆的碎裂声响起。金属外壳变形,屏幕瞬间爆裂成蛛网,那幽蓝的光芒和扭曲的黑色线条骤然熄灭。那股冰冷的抽吸感如同被斩断的绳索,瞬间消失。
李志超脱力般向后踉跄一步,靠在岩壁上,大口喘着粗气,额头上布满了冷汗。娄望和唐灵也感到那恐怖的剥离感骤然减轻,但残留的眩晕和头痛依旧让他们脸色煞白,心有余悸。
洞窟再次陷入黑暗和寂静,只有通讯器残骸在岩石上弹跳了几下,最终滚落进一条裂缝的阴影里,彻底没了声息。那点代表“希望”的绿光,熄灭了,带来的却是更深层次的恐怖——这座“活山”,或者说控制着它的某种存在,不仅能操控物质(矿石、织布机),还能利用信息流!它能反向入侵科技设备,试图以信息的形式“捕获”他们!
“它……它没打算放过我们……”唐灵的声音带着哭腔,充满了无尽的恐惧,“它在用另一种方式‘吃’我们……”
娄望喘着粗气,抹了一把脸上的冷汗和灰尘,眼中燃烧着愤怒和一种被逼到绝境的疯狂:“妈的!这鬼地方!老子要炸了它!”他挣扎着站直身体,目光扫视着周围,寻找着任何可能作为武器或者出路的东西。
李志超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快速分析着:“通讯器毁了,但信号恢复本身证明了‘先驱者’的覆盖网边缘已经能触及这里。我们距离地表可能比想象中近。刚才的剧烈震动撕裂了很多岩层,一定有新的裂缝或通道出现!”他的目光锐利地扫过四周。洞窟在之前的恐怖地震中已经面目全非。巨大的裂缝如同丑陋的伤疤纵横交错,许多地方岩壁崩塌,裸露出更深层、更黑暗的岩体。原本悬浮矿石星海的下方,堆积着厚厚一层死寂的灰烬。那台古老的织布机静静地矗立在黑暗中,像一具真正的朽木棺材,核心的焦痕如同一个诡异的句号。
他的目光最终停留在织布机后方,那片在崩塌中裸露出的大片岩壁上。那里,似乎有一条被巨石半掩埋的、倾斜向上的狭窄缝隙!缝隙边缘的岩石非常新鲜,显然是刚刚震裂出来的。
“那边!”李志超指向那条缝隙,“有路!可能是震出来的新通道!”
求生的本能暂时压过了悲痛和恐惧。娄望和唐灵顺着他的指引看去,眼中重新燃起一丝微弱的希望之火。无论如何,离开这个吞噬了森德鲁和博杰的魔窟,是活下去的唯一前提!
三人小心翼翼地绕过地上的裂缝和碎石堆,避开那台散发着不祥气息的织布机,朝着那条缝隙挪去。脚下的矿石灰烬踩上去发出细碎的“沙沙”声,如同踩在无数死去的星辰上。空气依旧冰冷,带着浓重的尘土和岩石粉末的味道。
就在他们即将靠近那条缝隙时,走在最前面的李志超猛地停住了脚步,身体瞬间绷紧!
“等等!”他低喝一声,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凝重。
娄望和唐灵立刻停下,紧张地看向他。只见李志超缓缓蹲下身,从战术靴侧抽出一把锋利的匕首,小心翼翼地拨开缝隙入口处堆积的碎石和灰烬。
灰烬被拨开,露出了下面一小片相对干净的地面。地面上,赫然残留着一小滩粘稠的、散发着微弱腥气的暗红色液体!
那颜色……和之前织布机编织的肖像边缘渗出的“液体”一模一样!
更令人毛骨悚然的是,在这摊暗红液体的旁边,散落着几片被撕裂的、染血的布料碎片。布料的花纹和颜色……正是娄博杰之前所穿衣物上的!
“博杰……”娄望的声音颤抖着,带着无法言喻的痛楚。他认得弟弟衣服上的纹路。
李志超用匕首尖轻轻蘸了一点那暗红色的粘稠液体。液体在匕首尖上拉出细长的丝,带着一种令人作呕的胶质感,散发出淡淡的、如同铁锈混合着腐败甜杏仁的怪异气味。这绝不是正常的血液!
“他消失前……在这里停留过?”唐灵捂住嘴,声音发颤,一个可怕的猜想浮现脑海,“难道……他……他没能完全进去?被……被卡住了?或者……”她不敢再说下去。
李志超没有回答,他仔细观察着那几片染血的布料碎片。碎片边缘极其不规整,像是被巨大的力量瞬间撕裂,而非利器切割。他顺着血迹和碎片散落的方向,目光缓缓移向那条狭窄、黑暗的缝隙深处。
缝隙内部一片漆黑,深不见底。但李志超敏锐的感官捕捉到了一些极其细微的动静。
“滴答……滴答……”
是液体滴落的声音。很轻,很慢,但在绝对的寂静中清晰可辨。声音正是从缝隙深处传来。
同时,还有另一种声音,一种极其细微的、如同什么东西在湿滑表面拖行摩擦的“沙沙”声,断断续续,若有若无。
李志超屏住呼吸,将战术手电调到最微弱的光束,小心翼翼地朝缝隙深处探去。
惨白的光束刺破黑暗,首先照亮了缝隙内壁。岩壁不再是干燥的石头,而是覆盖着一层滑腻的、半透明的暗蓝色粘液!粘液如同有生命的苔藓,缓慢地沿着岩壁向下流淌、蠕动,在灯光下反射出诡异的光泽。空气里那股铁锈混合腐败甜杏仁的味道,在这里变得更加浓郁刺鼻。
光束继续深入。
“滴答……”
一滴粘稠的暗红色液体,从上方滴落,正好落在光束的边缘,溅开一小朵不祥的花。
光束向上移动。
缝隙顶部,粘附着一大团更加粘稠的、不断蠕动的暗蓝色粘液。那粘液如同巨大的、畸变的蛞蝓,正缓慢地向下延伸着“触须”。而在那团粘液的中央,赫然“包裹”着半截残破的身体!
那身体被粘液紧紧吸附、缠绕,如同被巨大的蜘蛛网捕获的猎物。身上的衣物已经破烂不堪,裸露的皮肤呈现出一种死灰的色泽,并且布满了被腐蚀的坑洞和正在缓慢蔓延的暗蓝色脉络!最令人头皮发麻的是,那身体只有上半身!腰部以下的位置,被一种极其粗暴的方式撕裂、扯断!断裂处没有鲜血喷涌,只有被暗蓝色粘液覆盖、侵蚀的肌肉组织和断裂的骨骼茬口,正随着粘液的蠕动,极其缓慢地……溶解!
那张脸……虽然被粘液覆盖了大半,皮肤也呈现出不自然的灰败和腐蚀迹象,但那痛苦扭曲的眉眼轮廓……
“嘶——”李志超倒抽一口冷气,猛地缩回了手电光束!心脏如同被冰冷的铁钳狠狠攥住!
娄望和唐灵也看到了那惊鸿一瞥的景象,唐灵发出一声短促的、被强行压抑在喉咙里的尖叫,瞬间瘫软在地,胃里翻江倒海。娄望则如同被雷劈中,整个人僵在原地,眼睛瞪得几乎要裂开,死死盯着那片重新被黑暗吞没的缝隙深处,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尽,只剩下死灰般的绝望和一种被彻底摧毁的麻木。
那……那半截身体……是娄博杰!
他没有完全消失!他被那虚空裂口“吐”了出来?还是说……他的“献祭”并没有完成?他被这座“火山”的另一种器官捕获了?正在被……缓慢地消化?!
“滴答……滴答……”
那粘液滴落的声音,此刻听起来如同丧钟的倒计时。那细微的“沙沙”声,是粘液侵蚀血肉的声音,是死亡缓慢逼近的脚步声。
“博……杰……”娄望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如同破旧风箱般的声音,身体不受控制地剧烈颤抖起来。巨大的悲痛、愤怒、恐惧和一种无法形容的恶心感,如同无数条冰冷的毒蛇,噬咬着他的五脏六腑。弟弟没有瞬间消失,而是在承受着比死亡更恐怖百倍的折磨!就在离他们不远的地方!
李志超的脸色也难看到了极点,额角渗出冷汗。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快速思考。娄博杰的状态……那暗蓝色粘液……这显然是“活山”另一种形式的“捕食”或“消化”器官!绝对不能靠近!那粘液具有极强的腐蚀性和未知的同化能力!而且,那缝隙深处……谁知道还有什么?
“他……他没死?”唐灵的声音带着哭腔和难以置信的颤抖,眼中充满了巨大的恐惧和一丝渺茫的、连她自己都不敢相信的希冀。
“不……”李志超的声音低沉而残酷,打破了那渺茫的幻想,“他在被‘消化’。那东西正在分解他,把他变成这座山的一部分。”他指向那不断滴落的暗红液体和正在被侵蚀溶解的肢体,“靠近他,我们也会变成下一个目标。必须走!立刻!”
“走?!把他留在这里?!被那鬼东西……吃掉?!”娄望猛地转头,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盯着李志超,如同一头被逼疯的困兽,声音嘶哑而狂怒,“那是博杰!我弟弟!”
“他选择了跳下去!是为了让我们走!”李志超的声音也陡然拔高,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决绝和冰冷的现实,“他现在成了陷阱的一部分!留在这里,我们所有人都会死!包括他!你想让他白死吗?!”他指着那条被半掩埋的缝隙,“这是唯一的路!走不走?!”
“哥……走……”一个极其微弱、断断续续、如同风中残烛般的声音,突然从那条黑暗的缝隙深处,粘液的包裹中,艰难地飘了出来!
是娄博杰的声音!
那声音微弱得几乎被滴答声淹没,充满了无法想象的痛苦和一种精神即将彻底崩溃的虚弱,但每一个字都清晰地敲在娄望的心上:“快……走……它……醒了……更多……走……”
“博杰!”娄望如遭重击,猛地扑向缝隙口,却被李志超死死拉住。
“听到了吗?!他在让我们走!”李志超低吼道,手上用力,“别辜负他!别让他最后的努力白费!”
娄望的身体剧烈地颤抖着,牙齿咬得咯咯作响,他看着那条黑暗的、滴落着不祥液体的缝隙,听着弟弟那痛苦到极致的微弱声音,巨大的挣扎几乎将他撕裂。最终,一股混合着无尽悲愤和绝望的嘶吼从他胸腔深处爆发出来,他猛地转身,不再看向那条缝隙,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盯着那条向上的通道,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
“走!!”
他不再犹豫,率先朝着那条被巨石半掩埋的倾斜缝隙冲去,用尽全身力气去搬开挡路的石块,动作带着一种近乎自毁的疯狂。他必须离开!立刻离开!否则他怕自己会不顾一切地冲进那粘液里,和弟弟一起被溶解掉!那比杀了他还痛苦!
李志超迅速扶起瘫软的唐灵,半拖半拽地跟上。唐灵脸色惨白如纸,浑身瘫软,几乎是被李志超架着前行,她最后回头看了一眼那条滴落着暗红液体的缝隙深处,眼中充满了无尽的恐惧和悲伤。
三人艰难地挤进那条狭窄、陡峭、散发着浓重霉味和隐约腥气的缝隙。岩壁上依旧覆盖着薄薄一层滑腻的暗蓝色粘液,脚下湿滑难行。缝隙曲折向上,不知通往何处。黑暗中,只有他们粗重的喘息声和衣物摩擦岩壁的声音。
在他们身后,那条滴落着粘液的缝隙深处。
被暗蓝色粘液紧紧包裹、侵蚀的半截躯体,手指似乎极其轻微地、抽搐般地动了一下。粘液之下,那双原本应该闭上的眼睛,猛地睁开了一条缝隙!
露出的,不再是人类痛苦的眼白,而是……一片冰冷、死寂、如同熄灭矿石般的……幽蓝!
粘液包裹的嘴角,极其艰难地向上拉扯了一下,形成了一个完全不属于娄博杰的、非人的、充满纯粹恶意的诡异弧度。
无声的,一道冰冷到极致的意识波动,如同投入死水潭的石子,悄无声息地荡漾开来,穿透厚重的岩层,传向这座“活山”的更深处,仿佛在传递着一个信息:
“饵……已送达……通道……稳定……盛宴……继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