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大人...\"韦顺的师爷察觉不对,刚想提醒,就被耿弇的亲兵\"不小心\"泼了一身酒。
\"哎呀,对不住!\"亲兵夸张地道歉,顺势把人架到角落。师爷刚要喊,后颈就挨了一记手刀。
耿弇看时机成熟,突然摔杯为号。二十名亲兵瞬间控制大厅,把醉醺醺的太守和随从们按在地上。
\"耿、耿将军这是何意?\"蔡充挣扎着抬头,药劲儿上来连舌头都大了。
耿弇蹲下身,还是那副笑眯眯的模样:\"蔡大人,您去年强征民女三百人充作官妓的事,刘将军很关心啊。\"
韦顺闻言酒醒了一半:\"误会!都是误会!\"
\"是不是误会,咱们去刘将军面前说。\"耿弇拍拍手,\"来人,请两位大人'沐浴更衣'。\"
亲兵们麻利地把人捆成粽子,塞进早就准备好的囚车。那两只\"凤凰\"在笼子里扑腾,掉了一地染色羽毛。
铜镜前,吴汉正对着自己那张饱经风霜的脸龇牙咧嘴。他左手捏着一撮山羊胡,右手蘸着胶水,小心翼翼地往下巴上贴。这活儿可比砍人精细多了——左颊那道蜈蚣似的疤痕突然抽痛起来,像是在提醒他当年剿匪时那一刀的教训。
\"他奶奶的,这胡子怎么老往一边歪?\"吴汉骂了句粗话,铜镜里那张棱角分明的脸也跟着扭曲起来。三十五岁的边关老将,此刻却像个初次逛窑子的毛头小子般手忙脚乱。
门外传来三长两短的敲门声。
\"进!\"吴汉头也不回,还在跟那撮不听话的胡子较劲。
一个挑着担子的\"货郎\"闪身进来,担子里装着时鲜瓜果。这探子脸上抹着灰,可一双眼睛亮得惊人:\"头儿,苗曾出门了。\"他压低声音,\"带了一队亲兵,往城西去了。看架势是要巡视市集。\"
吴汉手上的动作突然停住,铜镜里映出他嘴角慢慢咧开的弧度。那道疤痕随着肌肉牵动,像条活过来的蜈蚣:\"好得很,按计划行事。\"
货郎刚要退下,又被叫住。
\"等等,\"吴汉从怀里掏出个油纸包,\"把这玩意儿撒在苗曾必经之路的第三个路口。\"
货郎打开一看,是包黢黑的铁蒺藜。
\"记得戴手套,\"吴汉露出森白牙齿,\"沾着巴豆汁,碰着就拉稀。\"
蓟城西市人声鼎沸。苗曾骑着他那匹价值千金的西域良驹,慢悠悠地巡视着。这位幽州牧今年四十出头,面容阴鸷得像块生铁,腰间佩剑的剑鞘上镶满红蓝宝石,在阳光下晃得人眼花。
\"都打起精神!\"苗曾扭头对亲兵们呵斥,\"最近城里不太平...\"
话音未落,一个衣衫褴褛的老汉突然冲出人群,\"扑通\"跪在马路中央:\"青天大老爷!小人有冤情啊!\"
苗曾的眉头立刻拧成了疙瘩。亲兵队长刚要上前驱赶,老汉已经扯着嗓子嚎起来:\"韦顺太守强占我家三十亩良田,把我闺女抢去当丫鬟啊!求大人做主!\"
人群开始骚动。苗曾心里暗骂,韦顺是他一手提拔的心腹,这老头明显是冲着挑拨离间来的。他下意识摸了摸袖袋——那里藏着昨晚韦顺刚送来的礼单:黄金二十镒,辽东人参十盒,外加两个十四五岁的鲜卑婢女。
\"刁民诬告朝廷命官,拖下去重打三十大板!\"苗曾厉声喝道。不料人群中突然又窜出七八个\"百姓\",齐刷刷跪了一地。
\"蔡充大人强征我家祖宅!\"
\"韦太守的小舅子霸占我媳妇!\"
\"两位大人克扣修河款...\"
苗曾的脸色越来越难看。这些罪名他当然心知肚明——其中三成是真的,七成是夸大其词。但关键在于,这些事本该通过\"正常渠道\"解决,也就是先孝敬到他这里,再由他\"酌情处理\"。
远处茶楼二层,吴汉透过窗缝看得津津有味。他此刻完全变了个人——头戴方巾,身穿粗布衣裳,活脱脱是个走街串巷的卖油郎。桌上那碗茶早就凉了,水面上还漂着几根可疑的茶叶梗。
\"好戏开场咯。\"吴汉搓了搓手,转头对扮作茶博士的亲兵说:\"告诉老三,该喊口号了。\"
果然,混乱中不知谁扯着嗓子吼了句:\"苗大人要包庇贪官!\"这一嗓子如同冷水进了热油锅,整个西市瞬间炸开了锅。
卖菜的抄起扁担,卖肉的抡起砍刀,就连挎着篮子的妇人都抓起鸡蛋往苗曾身上砸——当然,这些\"义愤填膺的百姓\"里,十个有八个是吴汉提前安排好的精兵。
苗曾的亲兵队长突然\"脚下一滑\",整个人撞向主子。这一撞势大力沉,苗曾直接从马背上栽了下来。那匹价值连城的西域良驹受惊嘶鸣,后蹄不偏不倚踩在主人大腿上。
\"啊——!\"苗曾的惨叫刚出口,就感觉脖子一凉。他下意识摸向喉咙,满手黏腻的鲜血在阳光下红得刺眼。
\"借过借过!油来了!\"吴汉推着独轮车从人群中挤过。车轮上暗藏的薄刃在苗曾咽喉处留下道细如发丝的伤口,血像小溪般汩汩涌出。
苗曾瞪大眼睛,死死盯着这个\"卖油郎\"。他嘴唇蠕动着想说些什么,却只吐出几个血泡。恍惚间,他看见对方冲自己眨了眨眼——那眼神他太熟悉了,是猎人看着落入陷阱的狐狸时才会有的神情。
\"有刺客!护驾!\"亲兵们这才反应过来,可哪还找得到人?吴汉早混进人群,那辆独轮车转眼就拆成几捆柴火,被\"恰好路过\"的樵夫挑走了。
两个时辰后,蓟城大街小巷传遍消息:幽州牧苗曾遇刺身亡,凶手疑似对朝廷不满的乱民。更绝的是,据\"目击者\"称,苗曾临死前用血在地上写了几个字——经\"恰好在场\"的学究辨认,赫然是指认韦顺、蔡充贪污军饷的证词!
太守府里,韦顺正对着心腹大发雷霆:\"放屁!苗大人怎么可能...\"他突然压低声音,\"昨晚我们还一起...那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