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天的大雪,将枯黄色的草原变为了银白之色。
与湛蓝的天空相互映照之下,显示出冬日旷野特有的美感与洁净之感。
不过对于行进的大军而言,不但颜色还是过于单调,甚至盯着白茫茫的一片看久了还会晕乎乎的。
而且伴随着美感与洁净感的是呼啸的北风,以及没过脚踝的积雪。
每向前走出一步,寒冷与疲惫便增添一分。
除此之外,奔袭良久却始终见不到贼人,也让行进的锐士心中生出焦急。
找不到人,就意味着要一直行军,得不到歇息,虏获不到牛羊,更得不到功勋。
若是长久这样,运气不好的甚至还会倒毙于刺骨的风雪当中。
这让行进中的锐士,疲惫当中又多出了一股戾气。
对于这股情绪,许多五百主与千人心中开始变得不安。
而身为主将的王离,自然也能感受到大军气氛的异样。
不过王离却并不担心。
在开拔前他已经与腾信以及领路的胡人再三确认。
草原西北这个方向,能过冬的草场就那么几个。
按他行进的方向,至多走上二百里也就到头了。
再走上最多两日,斥候就能找到胡人。
即便他这里没找到胡人,其他两路总该能找到。
到时收到消息,必然要前往增援。
不怕下边的锐士有戾气,只怕磨没了韧性提不起士气。
所以王离认为这是一件好事,根本不必去管。
而就在大军行进到午后,与王离所预料的一样,撒出去的斥候传回来了消息。
二十里外至少过万的胡人在迎头而来。
虽说看这个架势显然是大军的踪迹同样被胡人所发现,但终归是发现了胡人。
北军与匈奴人对阵,从来就没输过。
偷袭不成,正面打也是一样。
不过王离虽然心中兴奋,应对起来却极为小心谨慎。
斥候已经发现了胡人,旷野尽是积雪之下,胡人再没隐匿起来的可能。
更何况看胡人的架势也有迎战之意。
而二十里路换做往常不算远,拍马半个时辰就能迎头相遇。
眼下却是积雪没过脚踝,战马纵然能跑起来,可马力却消耗极大。
胡人不可能如往常那样行进,没一个半时辰看不到人影。
加之不管是正面对战,还是胡人掉头需要追赶,都得有力气才行。
所以王离下的第一道军令就是列了一个主守的圆阵。
歇脚的同时,两万锐士轮流到阵中吃伙夫加紧烹制的热食。
只是期间胡人行进的慢与王离预料的一样,但却又出现了变数。
大军的两翼也发现了胡人。
且数目同样至少过万。
其中东北方向过来的胡人,还有明显包抄大军的迹象。
不过王离对此不但丝毫不放在心上,还生出欣喜之意。
三个方向的胡人加一起怕是有四万之数。
按先前的消息以及腾信的讲述,匈奴人横扫草原各部后,将草原分为五个部分。
居中的是那个新上位的单于冒顿。
其次以单于王廷为中,围绕四个大角,封了四个王出去。
每个王下边又统领四到八个万骑。
而四角虽然同样都是王,左边的确比右边的实力大。
右屠耆王的实力最弱,名义上下边有六个万骑,实际上至多有四万的军力。
而且右屠耆的领地王正对着安登塞深入大漠的出口。
所以王离之前才选择与安登联手攻过去。
眼下可谓是右屠耆王的兵力尽出。
他所领的两万锐士虽然只是胡人的一半。
但战力上却是一锐士至少顶五胡。
这一战若是打得好,或许都用不上周不疾与孟豹那两军。
一旦如此,不仅可以获取军功,也可一雪前耻。
这让王离越琢磨越兴奋,身上的血液好似都沸腾了起来。
安排更多的斥候盯着胡人的同时,也将两万大军分为四部。
除却留守辎重的三千锐士,应对两翼的两部各三千五百锐士。
一旦出击只管反复冲阵与拉扯。
剩余八千锐士应对正北的胡人。
并且在破开胡人后,再次分为两部掉头冲向两翼的胡人。
天黑之前彻底击溃这四万左右胡人的同时,尽可能的对其斩杀。
不过王离毕竟是主将,该给的消息还是要给的。
在胡人彻底包抄之前,派人将消息传给周不疾与孟豹。
而胡人也好似也在配合一样,两万锐士轮流吃过热食后,没让冷冽的寒风吹上多久就露出了身影。
并且在相距三里左右停下后,给了更大一个惊喜。
胡人不知道是不是疯了,居然下马列阵,好似是要打步战。
这让王离既惊喜又错愕。
举起安登所出的千里镜来回扫了几遍,发现胡儿确实是有这个意思。
因为列阵的胡人之后,出现了一些大车。
略微琢磨了一下,王离放下千里镜,嘴角噙起一抹冷笑。
匈奴人放着长处不用,居然学起了大秦。
可大秦用的乃是两轮短乘的轻车冲阵。
将两轮长车与四轮大车弄上来,真是东施效颦,也真是在找死。
但是为了以防万一,万万不能再次丢人,王离又一次举起千里镜扫向包围过来的胡人。
发觉胡人阵列没变,只是大车比之前更多了一些,且车上在冒着烟。
挪动将千里镜定格在一辆大车上半晌,王离先是紧了紧眉头,随后又舒展开。
胡人也是人,天寒地冻的也会冻死。
从斥候发现的时候,胡人就没停下过,围过来之后还好死不死的选择打步战。
车上生些火也不奇怪。
想到这,王离用力放下千里镜。
紧了紧手上的手衣,王离拨马从山丘入了阵列。
传令摇旗,三部按之前的军令对胡人冲阵。
而随着纛旗的摇晃,一万七千的锐士分三个方向缓缓冲向胡人的阵列。
待加速狂奔起来后,三部都是锋矢阵,短短的几十息后,就如三根会快速移动的巨大凿子凿向胡人。
而随着距离越来越近,最初摆出步战样子的胡人好似惊慌了起来。
但是仔细观察会发现这些胡人只是嘴上在胡乱吆喝,手与脚却忙活的很有章法。
有一半人跑向大车后,将原本乱七八糟的大车立刻每十辆给衔接起来组成车阵。
另一半人则是跳上大车,不但立起大块的木板对着迎阵的方向,还架上了许多粗大的尖桩。
而在忙完了这些,站在大车正面的胡人才拿起弓或是骨朵。
至于先前衔接大车的胡人,举动则显得极为怪异。
跳上大车后不但什么兵器都没拿,反而还蹲在了车上一动不动,好似真受到了惊吓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