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人在解说,一群人呼应,箫飒觉得自己像加入了一个旅游团,导游带大家来到了沉船博物馆,例数过去发生在这艘庞然大物上的壮举和伟大事迹,游客就是些没见过世面的人,只顾点头或惊呼,又有点像一个老师带着一群傻学生做手工课。
夜幕的窗帘下拉前,孟婆请箫飒安排大家的起居室,分发干净的新衣服等杂事,她则和凌沉进入一间石头砌成的隔音间秘密会谈,这间石屋是木船上奇葩的存在,分外的显眼和突兀。
夜晚如约而至,星星纷至沓来,被乌云挡住了,见不到它们璀璨的光芒,转眼,也到了箫飒的看病时间。
手指是箫飒一上大船就用绷带包扎好,用木板进行固定了的,等骨头长齐。
人的骨头挺神奇的,只要没伤到不能愈合的地方,就能重新长齐。
箫飒进到幽暗的医务室坐在提供病人入座的椅子上,隔着一张桌子,站在椅子上的孟婆亲自举着具有穿透力的光线给箫飒检查眼疾时,他将一个积压多时的烦恼说出来了。
是孟婆见他欲言又止,鼓励他大可不必将心事积在心里,箫飒才敢口若悬河,他像个和长官打交道的军人,朗声道:“白天时你说大火止不住了,我倒不是纠结你这这位足智多谋的老人家怎么知道坟墓堆起火的,你能不能告诉我你为什么那么确定坟墓堆将被大火烧成灰烬,难道倾盆大雨落下的话它不会窒息吗?”
“海面上漂浮着一层易燃烧的油,这点你心里清楚,我就不多加阐述了,若不是天公在刮飓风下特大暴雨,我想这火是不会灭的……”话还没说完,越老越矮,个子矮到不像话的孟婆搬着一张木凳子,一头钻进用法术打开的药柜里取中药。
“是火就会被雨灭,怎么灭不了,这没有道理!”箫飒仗义执言。
“你往大火里吐口口水,火一定会灭吗?”箫飒晦涩的五官缩进去了,像被孟婆下脚一般凶猛的语言攻击踏平了。
他喃喃自语:“要我是东海龙王,它不灭也得灭呀!”一个幽怨的声音飘过来,“你不是龙王就给我闭上嘴巴!”这样都能听见?
孟婆是个能一心两用的人,一方面久不久挪下椅子,扶着柜台站上椅子,就像一位年纪大的老人,而不是神通广大的孟婆。
她前前后后一共找了几十种晒干的根茎,九成以上箫飒连名字也叫不出,哪怕被下毒也就下了,没来得及追究他的身体就石沉大海了,药材用天平称好了重量,就用碾压的工具把药材碾成精粉。
真孟婆和假孟婆以及假孟三个人都懂治病救人,箫飒逐一分析,庸医一把手天生的手艺就是治病,是块童叟无欺的好料子。
仰氏孟婆是庸医一把手的妻子,虽然到死她们也没见过面,说不定仰氏孟婆在某个扭曲的时空和她夫君交流过学术,比如说孩子该怎么生,仰氏孟婆学以致用,这就成了她的看家本领,她是个大人物,家了开了个店铺不学不行啊。
这位原配的孟婆,为何会使药是很容易理解的,首先,过去她的孟婆汤叱咤风云长达几万年,一锅好喝的滋阴壮阳的汤,讲究色香味俱全,水清味香色相好。
而要达到美容养颜的功效,养生汤中少不了枸杞子等中药常见药材,但只放常见的可不行,这样每个人都会,没有独到的特色、口感和风味,所以要配上一些昂贵的、稀有的、偏门的中药材。
放药不可随便,是药三分毒,有的药相互冲突不能同时放,非但起不到应有的作用,反而喝死人。
她一个公众人物不会自己害自己为万民所耻的,只要讨好了人民百姓,身居高位的她管理起来才能如鱼得水、如履平地。
就算她不犯错,也会被刁民陷害,要不想闹到自身难保的境遇,唯有努力钻研刻苦学习。
了解每种药材的用度和功效,才不会犯下低级错误,学她个几十万年,不跨过门槛成医才怪。
退而求其次,她是个上了年纪活了千秋万载的人,掐指一算也不知道自己高龄多少,久病成医,久而久之她成了个神医。
孟婆将研磨好的粉末加特制的绿色药水调成糊糊,均匀的涂抹在两个独立的眼罩上,是时候该大显身手了。
一方面和箫飒分析她之所以那么笃定的原因,“海上天气阴晴不定,随时下瓢泼大雨,但坟墓堆是个例外,你生活在坟墓堆那么久,不会不知晓坟墓堆的气象条件是你到达的所有海域中最恒定的一个海区,换种方式说,下倾盆大雨的机会即使不是百分之百没有,也是渺茫的。”
“哦,原来如此,我还以为你从中捣鬼,要把坟墓堆烧了呢!”箫飒说的是真心话,叫孟婆的在他印象中就不是什么好人。
“扯犊子,找死啊你,我烧了坟墓堆有什么好处,这场大火发作和我有甚关系,我真想撵走你天马行空的想象力……”火冒三丈的孟婆啪地将两个眼罩拍到他眼睛上,帮他系好,还说要半个月后才能取下来。
当糊糊次弟黏在眼皮上时,箫飒只感觉灯盏的光明依序被黑暗覆盖了,两半光明被夺走后,他眼圈只就剩下乌黑。
药膏惩戒人的威力太给力了,眼罩啪上来前他闭上了眼,可仍旧有辛辣感钻进眼球里,辣的箫飒眼泪哗啦啦流。
孟婆还不许他掉眼泪,说这样会把药膏冲下来,药膏可是千金难换的,适应适应就好了。
每当她这位整人偏执狂,望见箫飒眼睛上两个斜戴的独眼龙口罩,就笑得老腰疼。
箫飒想到要过半个月两眼一抹黑的生活,心就凉透了,他觉得孟婆就是故意的,虽然孟婆高明的医术没什么好怀疑的,但她边说话边找药的过程,就很值得考虑考虑她有没有老眼昏花了。
她能把斯文的船长认成爱厮杀的拓跋恢的儿子,就能错把花椒胡椒或花椒认成人参党参花旗参,毕竟船上的药材和调味品放在一处,当下环境又是忽明忽暗的,只有一盏微弱的烛光照着这个小黑屋,难保她不会看错药柜上贴的字,也许孟婆比他还需要这两只眼罩,他不应该抢走的。
早知如此,当初箫飒就不和她说话了,谁知道她一开口说话就长篇大论走起,人真是越老越啰嗦。
夜,是真的很深了,很黑了,很给力了。
箫飒犹记得他第一晚被蒙上眼罩摸着回宿舍的情景,开了好多门,没找到他住的地方,直到他拉开一扇门,得到了源源不绝的嘲笑,他就知道他找对地方了。
他们的笑声让人又爱又恨,爱是方便他着床位,恨是这很伤自尊,第一晚上他们快笑了近一个小时,笑声才逐渐被呼噜声代替,箫飒气得雷霆大怒,久久不忘他们的嘲笑,决定恢复光明好好地治治他们。
自从眼睛被两个独眼龙眼罩蒙上之后,箫飒的双目失明,从那以后各种感官开始活跃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