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时之间。
路驰欢只觉得头皮发麻,心脏好似也被只大手用力地攥紧了几分,以至于他有点呼吸不上来。
难不成——
他的身份被发现了?!
不可能吧。
他明明伪装得这么的完美,连这座神殿之中的神明都没发现他的破绽,不可能阿淮会发现,要知道对方又不是长了火眼金睛。
想到这里。
路驰欢硬着头皮地抬起头向四周张望了下,面上故意装出了几分迷茫的表情来,仿佛是想看看神使指向的那个人究竟是谁。
而就在这时。
站在路驰欢不远处的那个见习神官战战兢兢地走出了队伍,他脸色略有几分苍白,看向阿淮的目光里则是带了一点明显的畏惧以及胆怯。
说话的声音也结结巴巴的,“神、神使大人。”
“您找我是有什么事吗?”
阿淮翠绿色的眼眸看起来冰冰凉凉的,就好似是盘踞在树枝间的竹叶青般,带着几分幽沉以及不易察觉的厌烦,“去将神袍上的脏污处理干净,神不喜不洁之物。”
那见习神官听见这话以后顿时涨红了脸,他急匆匆地低头看向自己那白色的神袍,只见衣摆处不知道什么时候竟是沾了一片油污。
因为神袍是白色的。
以至于上面一旦沾了其他东西,就会格外的显眼。
“还不赶紧去收拾!”
那老神官见状顿时吹胡子瞪眼,“千叮咛万嘱咐的、连神袍上沾了脏东西都不知道,怎么如此的粗心大意,若是顶着这副样子向神明祷告,那也实在是太不诚心了!”
顿时。
这位见习神官面露难堪之色。
这会儿急匆匆地行了个礼,便是向着他们的房间跑去。
而其他见习神官在这种情况下更是紧抿着唇,继而下意识地检查了下自己的衣着是否干净整齐,生怕神使再挑出什么毛病来。
毕竟若是被当众叫出去……
那也太丢脸了。
阿淮目光幽沉而又晦暗,就如同深不见底的沼泽般,他的视线从其他见习神官身上一一掠过,脚下的步子也并不停歇,好巧不巧已然是走到了路驰欢的跟前来。
紧接着。
那脚步停了停。
路驰欢的心又是吊到了嗓子眼,但现下却也只能装作恭敬地垂下眼帘,不敢抬头去看是个什么情况。
只见阿淮的目光落在他额前几乎遮盖着眉眼的黑色发丝上,眉头不由自主地皱了皱。
他刚准备说什么。
就见不远处有个身披黑色罩袍的男人走了过来。
是成严。
他前不久才在斯图卡·流明的手上吃了个大苦头,现如今重伤尚未痊愈,以至于脸色苍白,时不时地就要捂住胸口咳嗽几声。
“神使大人。”
成严虽说称呼阿淮为神使大人,但说话的腔调却也说不上如何恭敬,反而还带着几分讽刺意味,“您还在磨蹭什么呢,该不会是对水牢里锁着的那位心软了吧。”
“神可是向我们下令,务必要从他的口中撬出那东西的所在之处,否则咱们俩也自身难保。”
他大大咧咧地将这些话说了出来,但附近正在祷告的神官却是眼观鼻、鼻观心,装作听不见的样子,并不掺和到这些事情里。
这也不是他们能掺和的事。
而阿淮听见这几句话脸色则更是难看了几分。
他的目光阴冷而又压抑,好似一条忍耐到了极点以后、蠢蠢欲动的毒蛇般,但因为顾忌着这里是神殿,所以他迟迟没有动手。
成严似乎也想到了这一点。
因而现下有恃无恐。
双方对峙了片刻,阿淮不知为何抬手捂住了眼睛。
他那双翠绿色的眼瞳向来都有预测命运轨迹的作用,此时那眼瞳深处好似有幽光一闪而过。
成严接下来的命运剪影在他的眼中徐徐展开。
一时之间。
他的唇角扬起了个看似苍白温柔、实则相当危险的笑容,声音轻柔却又是泛着几分冷意。
“你放心。”
“神的旨意我铭记在心,你不如还是多关心关心自己吧。”
将死之人。
自己没必要与他计较什么。
想到这里他又是侧头对着眼前的见习神官说了句,“等祷告结束以后去将你额前的碎发剪短些许,留这么长,估计待会儿祷告的时候、神都看不清你长什么样子了。”
路驰欢讷讷应答了声。
还好。
阿淮看向他,仅仅只是因为他的头发太长所以看不顺眼而已,不是因为对方认出了自己。
很快阿淮便是离开了。
连眼角的余光都没有分出一点给路驰欢,他对着成严抬了抬下巴,姿态颇有几分傲慢,“走吧。”
“不是要去水牢么。”
路驰欢听着他们的对话,一时之间颇有几分心不在焉。
若他仅仅只是个见习神官,肯定听不懂阿淮与成严在说什么,可他偏偏却是知道那么点内情,以至于倒真让他分析出了点情况来。
究竟谁被关入了水牢。
以及神又是丢了什么东西,以至于他现在如此大发雷霆,迫不及待地想要从水牢之中关押那人的口中撬出那东西的所在之处来。
此外。
按理说有谦身为神使的下属,平日里基本上都是形影不离地跟着对方的,为什么今天他却只在阿淮的身边看见了成严。
难不成——
成严口中指的那个被关入水牢中的人就是有谦么?!
路驰欢难以置信。
心口好似被针轻轻扎了几下,一抹怒火以及悲痛盘踞在心口,这让他的太阳穴突突地跳动着,呼吸也有几分不畅。
但顾忌着自己现如今尚且还只是见习神官,四面八方里几十双眼睛盯着,若是露出丁点错处的话,指不定会被赶出神殿。
所以。
他又将自己的情绪压抑了下来。
中规中矩地在神像面前做完祷告以后,路驰欢又是被老神官安排了修剪花枝的任务,他并没有表现出什么异议,很是顺从地接受了。
像他们这些见习神官刚进入神殿时,基本上都会被安排一些打杂的活儿,美其名曰磨砺心性。
大家都是一样的。
所以他倒也不用当出头鸟。
接下来几天的时间里,他一面兢兢业业地完成老神官给予的任务,一面则是与神殿之中的其他神官打好交道,必要时倒也不吝啬贿赂。
当然。
他自然不会直白地说、这就是贿赂,反而会将其包装成为对朋友的接济,毕竟这神殿之中也不乏有家庭贫困的神官,家中的长辈因病致贫以后更是用钱的时候。
路驰欢这是雪中送炭。
如此打动了对方以后,他倒也终于从对方的口中得知了神殿先前究竟发生了什么。
水牢之中关押的那人……
正是有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