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天之上,云海翻涌如银涛。这里是仙界的核心,秩序的象征——天庭议会所在的浮空仙岛。平日里仙乐缥缈、瑞气千条的景象,今日却被一种肃杀冰冷的氛围取代。
罪仙台,一方由整块“镇魂黑曜玉”雕琢而成的巨大平台,悬浮于仙岛边缘的罡风之中。平台上镌刻着密密麻麻的禁锢符文,此刻正闪烁着令人心悸的幽光。平台中央,一道身影孑然而立。
司运殿殿主,夏翎儿。
她依旧身着象征权柄与洞察的星纹月白锦袍,但袍袖边缘却沾染着细微的、无法被仙力涤净的蓝曜星尘埃。她的脸色比最上等的羊脂玉还要苍白几分,眼神却平静得如同古井深潭,倒映着罚仙台下翻滚的云海和无尽虚空。
高台之上,数道模糊不清、笼罩在神圣光晕中的身影端坐于议会玉座。他们的目光如同实质的法则锁链,牢牢锁定着夏翎儿。下方两侧,肃立着众多天庭仙官神将,神情各异,有冷漠,有探究,有幸灾乐祸,亦有隐晦的担忧。
镇魔殿殿主,赵天罡,手持一卷由“紫霄神玉”书就、流淌着金辉的法旨,立于议会玉座之前。他身披暗金重甲,面容笼罩在光晕中,唯有一双燃烧着金色火焰的眼眸,冰冷地俯视着夏翎儿,如同在看一件即将被废弃的器物。
“宣旨!”赵天罡的声音如同万载寒铁相击,穿透罡风,响彻整个罚仙台,甚至震得下方云海都为之一滞。
“奉天庭议会敕令:”赵天罡展开法旨,每一个字吐出,都引动罚仙台上的符文亮起,化作无形的压力碾压向夏翎儿。
“司运殿主夏翎儿,掌运万载,本应明察秋毫,洞察三界气运流转。然,其监察失职,玩忽懈怠,致罪仙清玄转世之身吴韵,隐匿于下界蓝曜星,酿成滔天浩劫,百万生灵涂炭,仙魔战火重燃,秩序崩坏,天庭威严蒙尘!”
“其罪一,失察之罪,难辞其咎!其罪二,包庇之嫌,罔顾天规!其罪三,纵魔之祸,遗祸无穷!”
“依天规,本应废黜仙骨,抽离神魂,永镇天牢最底层,受万世炼魂之苦!”
宣读至此,整个罚仙台落针可闻,连罡风都似乎凝固了。废黜仙骨,永镇天牢!这是对仙人最残酷的刑罚,形神俱灭的前奏!
赵天罡的声音微不可查地顿了顿,金色眼眸扫过议会玉座中某个特定的方向,接着念道:“然——念其掌运万载,兢兢业业,略有微功于天庭;且经查证,其受奸佞蒙蔽,未能及时洞察罪仙气运异动,非其本心之恶……”
“故,天庭议会法外开恩,特予减刑!”
“判:鞭九霄神雷十记!削司运殿主之位!即刻贬为瑶池蟠桃园三等洒扫宫娥!非瑶池金母诏令,永世不得踏出蟠桃园半步!”
“钦此——!”
“嗡——!”
法旨宣读完毕的刹那,罚仙台中央的禁锢符文瞬间爆发出刺目的光芒,化作九条粗大如臂、由纯粹雷霆法则凝聚的锁链,瞬间缠绕住夏翎儿的四肢、腰身与脖颈!将她牢牢固定在平台中央!
“行刑!”赵天罡冰冷的声音落下。
轰咔——!!!
九天之上,仿佛被撕开了一个巨大的口子!不再是寻常的闪电,而是如同天河倒灌般的、粘稠炽白的雷浆!九霄神雷,代表着天道最纯粹的毁灭与刑罚之力!它无视一切防御,直击神魂本源!
第一道神雷,如同咆哮的雷龙,狠狠劈落在夏翎儿身上!
“呃——!”一声压抑到极致的闷哼从她紧咬的唇齿间溢出。那身星纹锦袍瞬间焦黑、碎裂,露出下方同样被灼伤的肌肤。狂暴的雷力疯狂钻入她的四肢百骸,肆意破坏着仙体经脉,更如同亿万根烧红的钢针,狠狠扎入她的神魂!剧痛让她浑身剧烈颤抖,冷汗瞬间浸透破碎的衣衫。
第二道!第三道!……神雷一道接一道,毫不停歇!罚仙台上,只剩下刺目的白光和震耳欲聋的轰鸣!夏翎儿的身影在雷光中不断扭曲、模糊。她的仙体在崩解,气息在飞速跌落。每一次雷击,都让她如风中残烛,仿佛下一刻就要彻底湮灭。
十记雷鞭,如同十个纪元般漫长。
当最后一道雷光消散,罚仙台上只剩下一个几乎不成人形的身影。夏翎儿单膝跪地,全靠缠绕在身上的雷霆锁链支撑才没有倒下。她周身焦黑一片,布满了深可见骨的恐怖裂痕,丝丝缕缕的焦烟混合着浓郁的血腥气升腾。曾经清冷出尘的气质荡然无存,只剩下劫后余生的虚弱与深入骨髓的痛楚。
议会玉座上的光芒微微闪烁,似乎对这个结果表示认可。赵天罡面无表情地收起法旨,看着执法天将上前,粗暴地解开雷霆锁链,将一块象征着“三等宫娥”身份的粗糙木牌系在夏翎儿腰间,然后像拖拽一件破麻袋般,将她架起,化作流光投向远方那片被氤氲仙气笼罩、瑞兽环绕的瑶池仙境。
蟠桃园深处,一株株虬枝盘结、叶片如碧玉雕琢的古树散发着磅礴的生命精气。这里是仙界的生命源泉之一,与罚仙台的肃杀形成鲜明对比。
夏翎儿被随意地丢弃在一株最为古老、枝叶繁茂的蟠桃树下。三等宫娥,在这里是最卑贱的存在,连触碰蟠桃的资格都没有,只配在园中角落洒扫落叶,清理尘埃。
她伏在冰冷的仙土上,破碎的仙体在浓郁的生命精气滋养下缓慢地、极其痛苦地愈合着。九霄神雷的毁灭之力与蟠桃园的生命之力在她体内激烈冲突,如同冰火交织。
不知过了多久,一道暗金色的身影如同融入阴影的鬼魅,悄无声息地出现在她面前。
赵天罡。
他没有穿戴那身威严的重甲,只着一袭简单的暗金长袍,但那股源自镇魔殿的无形威压,却让周围的蟠桃枝叶都微微低垂。他蹲下身,伸出带着黑色皮质手套的手指,轻轻拂过夏翎儿背上一条深可见骨、边缘仍有细碎雷光跳跃的焦黑鞭痕。
“嗤……”皮肉被残余雷力灼烧的轻微声响。
“夏殿主……哦不,现在该称你一声夏宫娥了。”赵天罡的声音低沉,带着一丝玩味和冰冷的探究,“真是好手段。以退为进,甘受这十记九霄神雷蚀骨焚魂之痛……啧啧,这份隐忍,本座都要佩服三分。”
他的指尖停留在那焦痕最深处,微微用力。
“但你以为,”他的声音陡然转寒,如同毒蛇吐信,“你那点心思,瞒得过本座的眼睛?你以为自污其身,贬入这瑶池囚笼,就能置身事外,就能保住你想保的人?”
夏翎儿伏在地上的身体微微动了一下。她艰难地侧过头,苍白到近乎透明的面容从蟠桃树垂下的浓密枝叶阴影中露出一半。那双曾经倒映星河、洞察气运的眼眸,此刻黯淡无光,却淬满了比九幽寒冰还要冷的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