拓金州,朔雪山脉,林府。
今日林家似乎在庆祝,楼宇亭台张灯结彩,五颜六色的华光炫彩斑斓,洞天之内传来阵阵欢声笑语。
“恭喜大哥!终于和小北相认了!”
“人生大喜,莫过至亲相认啊!”
“大哥,为表庆贺,小弟敬你一杯!”
众人满面笑容,举杯敬贺。
主位上的男子如沐春风,满面红光,显然十分高兴。
“哈哈哈哈,诸位同喜。”
他大笑着端起杯子,一一回敬众人。
在他旁边,坐着一个温柔儒雅的女子,女子身旁又站着一个容貌清秀的青年。
后者身着玉白色右衽长袍,边口缝有藏青色氆氇,扎着毛茸茸的白色羊毛,里边搭着一身绛红色里衣,腰上还系一根白玉红珠串链。
配上柔和的五官,整个人看起来白白净净的,就像是朔雪山上绽放的白玉铃兰花。
唯一的美中不足,是他的眼睛。
那是一双无神的眼睛,没有高光,感受不到灵性,仿佛是两颗黯淡的黑曜石。
“小北。”
这时,女子温柔地拉起他的手,示意他看向面前饮酒作乐的众人。
“还记得他们吗?”
“……”
青年在脑海中回忆一番后,默默地摇了摇头。
女子也不意外这个回答,毕竟医师说了,对方强行破开秘境空间,识海受损严重,根本记不得任何东西。
想到此,女子脸上不禁带上几分愧疚。
她无奈地叹了口气,又强颜欢笑道:
“小北啊……”
“娘,我想出去透透气。”
青年出声打断她,语气很平静,带着一丝强硬,显然并不是在征求对方的意见。
“……”
女子顿了一下,看向一旁正和一众亲戚谈笑的男子,后者也听到了青年的话,眉头微微皱了皱。
但思考一番后,他还是点了点头。
“去吧。”
“多谢。”
青年客气地道了声谢谢,然后缓缓将手从女子手中抽出,转身朝门外走去。
见此,其他亲戚疑惑道:
“他怎么了?”
“没什么,小孩子嘛,待不住。”男子笑着应了一声,随后又谈起其他的事,很快便转移了话题。
其他人也没多想,继续喝酒畅谈。
另一边,青年已经走到门外。
他抬头望着雪茫茫的天空,眼中浮现一丝迷茫。
这里的一切,在他眼中是如此的陌生。
若不是那些人通过各种各样的办法证实了他们确实的一家人,他根本不会相信那些人所说的话。
可在找回自己的记忆之前,他对那些人所说的关于他的过去,又始终留有一丝怀疑。
因为他不只一次梦到过一个开满桃花的地方,还有一群陌生的人。
那个地方,很温暖。
“……”
林北泽望着天空,眼底盛着向往。
自从苏醒以来,林家便没有让他离开过林府半步,似乎在害怕什么,又像是在逃避什么。
“母亲,你们是怕我再次离去吗?”
“还是说,我如今遭受的一切,其实是你们的计划?”
他将问题说与秋风,然秋风沉寂,只是默默地吹着,悄悄将一切过往吹散。
感觉有些头痛,林北泽闭上眼叹了口气,不再去想那些事,也将这个问题藏在心底。
——
与此同时,一匹雪狼如同利剑一般,在猛烈的暴风之中疾驰。
在它背上,李青渝和白子柒脸色都不太好,后者眼中更是隐约带着怒火。
“你的意思是,小北回林家以后,就再也没有出现过?”
“嗯……”
李青渝沉重地点了点头,望着远方越来越近的绵延山脉,声音有些沙哑。
“我原以为,他已经死了。”
“没曾想……”
李青渝没有继续往下说,也不愿回想当初两人离别之时的痛楚。
此刻她心中,只剩下不安和不解。
“既然你还活着,为什么不来找我?”
这一路上,她都想这个问题。
可思来想去,唯一能成立的猜测,便只有那人为了救她而变得面目全非残破不堪,所以不敢来找她。
一想到这种可能,李青渝的心就一阵阵的绞痛,好像有千万只虫豸在啃食。
“你明明答应我的……”
“说等你回来,我们就成亲。”
……
是夜。
林北泽独自坐在房顶上,望着灯火辉煌的林府走神。
不远处的演武场,一众年轻的林家子弟正在切磋论武,周围的喝彩声一阵接着一阵。
忽然,一道有些低沉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怎么一个人在这?”
林北泽闻声转头望去,来者是他的亲生兄长,林北烨。
对方和他长得很像,只是五官看起来更加硬朗,不似他那般清秀。
“哥,你怎么来了?”
“闲来无事,想找你聊聊天。”
林北烨说着走到他身边挨着坐下,与他一同望着演武台的方向。
“还记得吗?小时候你和小恩打过一架,你俩打得可凶了,跟仇人似的。”
“……”
林北泽摇摇头,并无印象。
“也是,都多久以前的事,那时候你才七岁,怎么可能记得。”
林北烨笑叹一声,继续道:
“小时候啊,你总缠着我,不是吵着要我背你去北州城买糖,就是闹着要我带你去抓一个雪鹰,可闹腾了。”
“后来你渐渐长大了,也不缠着我了,每天就在家里看书,折腾那几株破草。”
“……”
林北泽听着对方的描述,脑海中竟奇迹般的浮现几个画面。
记忆中那是一个健壮的少年,哪怕是大雪天依旧穿着短袍,露出结实的手臂和线条流畅的肌肉。
少年经常把他举到肩膀上,然后兴高采烈地带着他在雪中狂奔,最后灌他一肚子的西北风……
忽然,林北泽看向对方,问道:
“哥,你是不是养过一只雪貂?”
“嗯?”
林北烨愣了一下,反应过来后脸色顿喜,笑着点了点头。
“你说貘雪啊,那小家伙现在已经老了,整天就窝在家里烤火,不怎么爱出门了。”
“说起貘雪,你记得吗,它是咱俩一起捡到的,那是秋天的最后一个月,我们去北州城买糖糕,你看到它缩在一个破篮子里……”
林北烨说着曾经的往事,嘴角不自觉地上扬,眼中也多了几分笑意。
林北泽一边听着,一边努力地回想这件事,但最终还是失败了。
见他神情有些失落,林北烨安慰道:
“没事,现在想不起来,以后总会想起来的,慢慢来,未来还很长。”
“嗯……”
林北泽点点头,忽然说道:
“哥,你能不能告诉我,那段被我所遗忘的,爹和娘不愿提及的,我的过去。”
“……”
闻言,林北烨脸上的笑容一僵。
在林北泽恳求的目光中,他缓缓转头看向远方,深呼一口气,轻声道:
“对不起。”
“没事。”
林北泽摇摇头,对此并不意外,心中甚至连失望的感觉都没有。
他重重呼出一口气,看着远方。
“总有一天,我会亲自找回遗失的东西,到那时……”
说着他起身离去,只留下一句话。
“我希望你们如今所做的一切,真的是为了保护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