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的日子里,凭借酆氏遗产带来的雄厚资本和凌厉手段,我几乎是以碾压的姿态,迅速敲定了几个关键的新能源和生物科技合作项目,进一步拓宽了冷氏在西欧的版图。
商业上的节节胜利,却无法完全填补内心深处某个日益扩大的空洞。
夜深人静,站在酒店顶层套房的落地窗前,俯瞰着历史悠久却依旧繁华的都市,一种难以言喻的疏离感荒谬感,会悄然袭来。
财富、权力、他人的敬畏或恐惧……这些世人穷极一生追逐的东西,我已在手中握得太多。
蚕食对手,将冷氏推向新的巅峰,这一切带来的快感,却如同烟花般短暂易逝。
外祖父的离世,像一声最终敲响的警钟。
提醒着我生命的脆弱和时间的无情流逝。
如果……
如果这个世界并非我们看到的这样线性、绝对呢?
一个疯狂的、禁忌的念头,如同藤蔓般在我心底滋生,并且日益坚定。
我要研究时空的规律。
不是理论物理层面的探讨,而是更实际、更具颠覆性的——掌握它,甚至,穿越它。
这个念头一旦生根,便以惊人的速度疯长。
回国后,我立刻以“前沿理论物理应用研究”和“高能材料特性探索”为名,动用最高权限和巨额资金,暗中购买了公海上的几座小岛,并秘密建造了一个极其先进的研究所。
所有参与人员都经过最严格的筛选和背景调查,核心研究人员则直接与冷氏签订了终身保密协议,他们的家人也都被置于严密的“保护”之下。
我投入了近乎偏执的热情。
大量的商业决策被下放给值得信任的高管团队,我只把握大方向。
更多的时间,我把自己关在地下研究所里,与那些顶尖却同样困惑的科学家们待在一起,看着屏幕上跳跃的、无法解读的能量曲线,听着他们关于“维度”、“熵减”、“可能性分支”的激烈争论。
进展缓慢得令人绝望。
时空能量似乎遵循着某种完全陌生的物理规则,时强时弱,极不稳定,且难以复现。
它更像一个沉睡的、拥有自己意识的古老存在,而非一个可以被随意研究的物体。
偶尔,它会爆发出极其微弱的、可控的能量脉冲,能让周围极小范围内的钟表短暂停摆,或者让实验用的小白鼠出现几秒钟的“呆滞”——仿佛它的时间被偷走了一瞬。
但这离真正的“穿越时空”,还隔着无法逾越的天堑。
巨大的挫败感和时间流逝的焦灼感,时常啃噬着我。
我知道这条路希望渺茫,甚至可能根本不存在。
但我无法停止。
这已经成了我新的执念,一个比商业帝国更让我着迷的、危险的诱惑。
这种状态下,碧水湾那套公寓,成了我难得的、能让我神经稍微放松的避风港。
陆野的存在,恰到好处。
他从不追问我在忙什么,也不对我的偶尔消失和极端疲惫表现出过分的好奇。
他只是安静地准备好一切,用他那种专注又温顺的姿态,提供着无声的陪伴。
他会敏锐地察觉到我的情绪,不会多话,只是默默递上一杯温热的、能帮助睡眠的牛奶,或者放好舒缓的洗澡水。
这种知情识趣和偶尔展现出的、超出预期的价值,让我对他越发“满意”。
这晚,我又一次在研究所待到凌晨。
一次高风险的能量激发实验再次失败,甚至差点引发小范围的能量泄漏事故。
虽然及时控制住,但那种与不可控力量擦肩而过的感觉,让我心情极度恶劣。
回到碧水湾时,周身都散发着生人勿近的低气压。
陆野还没睡,坐在客厅地毯上,对着茶几上的数位板写写画画。
听到我进门,他抬起头。
他的目光在我脸上停留了两秒,随即放下笔,站起身:“我去给你放水。”
他没有像往常一样问“累不累”或者“顺不顺利”,显然看出了我此刻不想进行任何无意义的对话。
热水氤氲的蒸汽弥漫开来,带着舒缓的香氛。
我浸泡在温水里,试图驱散骨子里的疲惫和烦躁。
洗完出来,陆野端着一杯温水和一颗助眠的软糖站在卧室门口——他不知从哪里注意到我偶尔需要药物辅助入睡。
“谢谢。”我接过,声音依旧有些冷淡。
他看着我,忽然轻声说:“不管你做什么,都会成功的。”
我抬眸看他。
他的眼神异常认真,里面没有谄媚,没有畏惧,只有一种近乎盲目的、坚定的信任。
“为什么这么肯定?”我难得地有了一丝和他对话的兴致。
“因为你是冷月翎。”他回答得简单又理所当然,仿佛这就是宇宙间的真理。
我看着他年轻而真诚的脸,心底似乎被这简单的一句话,撬开了一丝微小的缝隙。
作为奖励,我开始带他出席各种商业酒会,真正把他介绍给我的商业伙伴。
第一次带他去的,是在一个私人艺术馆举办的答谢晚宴。
到场的多是金融巨子和收藏家,空气里弥漫着金钱与艺术微妙混合的气息。
我给他选了一套冷氏旗下高端线品牌的深灰色西装,剪裁精良,面料昂贵,恰到好处地勾勒出他宽肩窄腰的身形,又不会过分张扬夺目,抢了他人的风头。
他天生衣架子,简单的款式也能穿出清贵感。
进入会场时,我能感受到四周投来的目光。
有探究,有惊艳,也有几分不易察觉的考量——他们在评估这个突然出现在我身边的陌生年轻男子,究竟是何分量。
陆野显然有些紧张,下颌线绷得有点紧,但举止依旧得体。
他微微落后我半步,替我拿着手包,在我与人寒暄时安静站立,目光平和,不会左顾右盼,也不会过分热切地插话。
只有在别人主动向他示意时,才会露出恰到好处的、略带腼腆的微笑,回应得简洁而礼貌。
“冷董,这位是……”一位相熟的合作方端着香槟过来,目光在陆野身上转了一圈。
“陆野,陆氏纺织的负责人,目前也在参与冷氏的一些合作项目。”我介绍得轻描淡写,却足以让周围竖起耳朵的人捕捉到关键信息——不是玩物,是有合作关系的伙伴。
“青年才俊啊。”对方笑着恭维,眼底的审视淡去几分。
陆野微微颔首:“您过奖,还在向冷董学习。”
整个晚上,他表现得无可挑剔。
像一件精心调试过的乐器,在我需要时,能发出恰到好处的音调。
他不会试图抢风头,也不会因被忽视而露出丝毫不满,更不会对那些试图通过他攀关系的人给予任何不应有的承诺。
他清楚自己的位置,并且安于这个位置。
这种省心,让我很满意。
中途我去露台接一个重要电话,回来时,正看到一位以难缠着称的建材大亨的女儿,似乎对陆野很感兴趣,正试图将酒杯递到他手里,身体语言带着明显的暗示。
陆野后退了半步,脸上依旧维持着礼貌的笑意,眼神却疏离而明确:“谢谢,我不喝酒。失陪,冷董在等我。”
他转身,准确地在人群中找到我,快步走来,很自然地接过我脱下的披肩,低声道:“刚才王总助理来问,明天上午的会议是否需要调整时间。”
他巧妙地用公事化解了刚才那略显尴尬的场面,并且暗示他一直留意着我的需求。
“不必。”我看了他一眼。
灯光下,他侧脸线条清晰,眼神清澈,没有半分被干扰后的慌乱或得意。
“做得不错。”我难得地给予了一句肯定。
他眼睛微微亮了一下,像被星子点亮,但很快又恢复平静,只是耳根微微泛了红:“应该的。”
几次下来,陆野逐渐适应了这种场合。
他学得很快,甚至能在我与人交谈时,适时地补充一些关于面料、传统工艺或是欧洲市场的小知识点,既不突兀,又恰好能展示价值,替我的一些观点提供佐证。
他成了我身边一个固定的、漂亮的、有用的装饰。
替我挡掉不少不必要的骚扰和试探,也让一些关于我“不近人情”、“缺乏弱点”的议论,稍微变了点风向——看,冷月翎身边也不是铁板一块,至少,她愿意让那个姓陆的年轻人靠近。
但我很清楚,这一切的“宠爱”和“信任”,都建立在绝对掌控的基础上。
他每一次亮相的服装,每一句可能涉及商业机密的对话,甚至他接触的每一个人,都在徐伯和团队的监控之下。
我允许他进入我的部分世界,但边界清晰,规则森严。
就像此刻,晚宴结束,坐进车里,他安静地坐在一旁,身上还带着淡淡的酒气和香氛混合的味道。
“下周末,和林氏的那个签约仪式,你陪我一起去。”我看着平板上最新的实验数据报告,头也不抬地吩咐。
“好。”他应道,声音里听不出情绪,只有全然的顺从。
我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带他出席这种级别的正式签约,等于向更核心的圈子释放一个更强的信号:这个人,是我冷月翎目前比较看重的人。
陆氏将会因为这个决定,实现再一次的飞跃。
但这信号是真是假,有多少分量,只有我自己清楚。
或许,只是一次对他近期“表现良好”的奖励。
或许,是为了让林煜那边看到我“身边有人”,减少些不必要的麻烦。
而时空研究所里那些跳跃的、不稳定的能量曲线,才是真正能让我心跳加速的东西。
至于陆野……
我抬眼,看了看窗外流淌的夜景,又看了看身边安静坐着的他。
他恰好在这时转头看我,眼神温顺,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依赖。
我收回目光,继续处理邮件。
他很好用。这就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