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月翎没有看他，只是极其缓慢地、带着一种帝王特有的慵懒和掌控感，将身体在水中微微后仰，更舒展地靠在温热的池壁上。
受伤的手臂搭在光滑的玉石池沿，水珠顺着她白皙光洁的肌肤滚落，在氤氲的灯光下泛着诱人的光泽。
这个姿态，无声地敞开了怀抱，也清晰地传递了她的需求——不是温存，是服务；不是情爱，是纾解。
慕容子言的目光落在她搭在池沿的手臂上，那线条优美流畅，肌肤在温泉水汽中泛着珍珠般的光泽。
他上前一步，高大的身躯带来的阴影将冷月翎笼罩了几分。
他伸出双手，没有直接触碰她的身体，而是先浸入温热的泉水中，让掌心完全温热。
然后，他那双骨节分明、带着薄茧的手，才带着一种恰到好处的力道，稳稳地落在了冷月翎的肩膀上。
他的动作并非狎昵的抚摸，拇指按压着紧绷的肩颈穴位，力道由轻渐重，指腹下的肌肉坚韧而富有弹性。
他的手指如同带着微弱的电流，所过之处，那顽固的燥热竟真的被一点点驱散、揉开。
冷月翎闭上眼，发出一声极其轻微、如同叹息般的喟叹。
不同于之前宁凡的笨拙生涩，也不同于启湛的小心克制，慕容子言带来的，是一种令人极其愉悦的掌控意味。
他的手掌顺着她光滑的肩背线条缓缓向下，温热的水流成了最好的媒介。
掌根用力，沿着脊椎两侧的经络沉稳地推按，试图疏通那被药性淤堵的燥热。
他的气息平稳悠长，没有丝毫紊乱，只有全神贯注的投入。
当他的手掌游移到她纤细却柔韧的腰肢时，冷月翎体内那股残存的、如同暗火般灼烧的余烬猛地蹿升了一下。
她身体几不可察地绷紧了一瞬，喉咙里溢出一丝压抑的、带着渴求的轻哼。
他的手掌带着不容抗拒的力道，稳稳地按在她腰眼敏感的穴位上，指腹带着内劲，用力揉按下去。
冷月翎的身体猛地一颤，如同被电流击中。
那一下揉按，精准地击中了她体内药性盘踞的最后巢穴，一股强烈的、混合着酥麻和释放感的战栗瞬间席卷全身，那股顽固的燥热如同被戳破的气囊，骤然溃散。
她的身体瞬间软了下来，如同被抽去了所有力气，更深地沉入温热的泉水中，只剩下沉重而绵长的喘息。
眉宇间最后一丝因药性而起的焦躁和痛苦终于彻底散去，只余下巨大的、被彻底抚慰后的疲惫和一种深沉的宁静。
慕容子言适时地收回了手，退后半步，重新垂手侍立在池水中，微微低着头，气息平稳。
冷月翎靠在池壁上，闭着眼，感受着体内那折磨了她一整夜的焚身烈焰终于彻底熄灭，只剩下温泉水包裹的舒适和深入骨髓的疲惫。
汤泉宫内，水汽氤氲如仙境，暖融的空气里飘散着安神的药草清香。
慕容子言静立在氤氲的水雾中，透过朦胧的水汽，落在帝王疲惫而宁静的侧脸上，眼底深处，依旧是一片沉静无波的深潭。
“怎么不说话？”冷月翎的声音忽然响起，打破了汤泉宫刻意维持的沉寂。
她的声音依旧带着一丝事后的沙哑，却比在紫宸殿时平稳了许多，透着一种懒洋洋的、卸下部分重负后的疲惫感。
她没有睁眼，只是微微侧了侧头，仿佛只是随口一问，但那微扬的尾音里，却带着只有最亲近之人才能察觉的、一丝不易察觉的试探。
慕容子言静立在氤氲的水雾中，身形如松。
听到问话，他并未立刻回应，只是将目光从帝王疲惫的侧脸移开，沉默地走到池边，单膝跪下。
他拿起一旁温润的玉瓢，舀起温度适宜的泉水，极其自然地、带着一种融入骨血的熟稔，缓缓浇淋在她散落水中的乌黑长发上。
这个动作，并非侍君的恭敬，而是属于丈夫的、无声的照料。
水流滑过她光洁的肩颈，带来舒适的暖意。
他修长有力的手指穿过她湿润的发丝，动作轻柔地梳理着，指腹偶尔不经意地擦过她颈后的肌肤。
“陛下想让臣说什么。”他终于开口，声音平静无波，听不出情绪，仿佛昨夜偏殿那几乎要择人而噬的凛冽杀意从未存在过。
他专注着手上的动作，没有看她。
冷月翎缓缓睁开了眼睛。
氤氲的水汽模糊了视线，但她依旧清晰地看到了他近在咫尺的侧脸。
那线条冷硬的轮廓，紧抿的薄唇，还有低垂眼睫下那片沉静的深潭。
他自小便跟在她身边，可以说，他是她亲手调教出来的，她比任何人都知道他。
他的平静，往往是最汹涌的暗流。
她没有动，任由他伺候着，目光却如同无形的丝线，缠绕在他身上。
“在气什么？”她直接点破，声音很轻，却像一颗投入深潭的石子，精准地砸向那平静水面下的暗礁。
不是疑问，是笃定。
慕容子言浇水的动作没有丝毫停顿，水流依旧均匀地洒落。
他的手指穿过她的发根，力道适中地按压着，试图缓解她紧绷的头皮。
“臣侍不敢。”他回答得简洁，语气甚至称得上恭顺。
冷月翎微微侧过身，水波荡漾，露出更多光洁的肩背。
她抬手，湿漉漉的手指轻轻按在他执着玉瓢的手腕上，微凉的指尖触碰到他温热的皮肤。
“不敢？”她微微挑眉，凤眸里映着水光，带着一丝了然，更有一丝被刻意压下的疲惫，“还是不想说？”
她的指尖微微用力，带着不容他回避的力道，“慕容子言，你骗得过别人，骗不过朕。你想杀启湛，是吗。”
慕容子言的动作终于顿住了。
他缓缓抬起眼睫。
那双总是沉静平和的眼眸深处，此刻清晰地翻涌起压抑已久的暗流——是后怕，是愤怒，更是一种被辜负的痛心。
“是。”他承认了，声音低沉下去，“臣侍想杀了他。现在也想。”
他坦然地迎着她的目光，不再掩饰那份锐利，“陛下，您差点就……”
后面的话，如同鱼刺卡在喉咙，带着浓重的血腥气，他无法说出口。
冷月翎的心，被那未竟的话语狠狠刺了一下。
“因为那坛酒？”她问，指尖无意识地在池壁上划出一道水痕。
“不全是。”慕容子言的目光紧紧锁着她，眼底带着深藏的痛惜，“臣侍气的是，陛下您对他的纵容！纵得他不知天高地厚，纵得他以为凭着那点浅薄的情意，就可以在陛下面前耍弄心机，甚至……”
他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翻腾的怒意，“甚至敢将这等虎狼之药送到陛下唇边！他凭什么？！”
他的声音不高，却字字如锤，砸在寂静的汤泉宫，也砸在冷月翎的心上。
那不是君侍的谏言，是丈夫压抑许久的控诉。
“陛下待他，太过宽宥。”慕容子言的声音带着一种深沉的疲惫，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苦涩，“您待他，比当年待臣侍……还要心软。”
这句话，像一把钥匙，瞬间打开了尘封的记忆。
冷月翎眼前仿佛闪过许多年前，在边疆的风沙中，他也曾犯过错，也曾因年轻气盛顶撞过她，甚至因分歧与她争执得面红耳赤。
那时，她虽并未对他大发雷霆，却也毫不退让。
而启湛……
冷月翎沉默了，氤氲的水汽似乎也凝滞了。
她看着慕容子言眼中那份毫不掩饰的痛心和被比较后的黯然，心底深处那根名为理智的弦被重重拨动。
是啊，她对启湛，确实是太过纵容了。
纵容了他的痴缠，纵容了他的小心思，甚至……纵容了他身为君后的嫉妒。
甚至，直到此刻，她也未曾怪过启湛给自己奉上那坛差点要了命的鹿血酒，
只是后悔自己对饮下鹿血酒后果预估出现偏差，吓到了他。
她疲惫地闭上眼睛，将身体更深地沉入温热的泉水中。
半晌，才低低地开口，声音带着浓重的倦意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朕……知道了。”
她没有道歉，没有解释。
但这一句“知道了”，对于了解她的慕容子言来说，已经足够——这意味着她听进去了。
慕容子言看着她闭目疲惫的样子，眼中的怒意和控诉渐渐平息，重新被深沉的疼惜取代。
他不再说话，只是重新拿起玉瓢，沉默而细致地为她冲洗长发，动作比刚才更加轻柔。
他拿起池边备好的柔软棉巾，小心地包裹住她湿漉漉的长发，轻轻吸去水分。
汤泉宫内，再次只剩下水流声和两人清浅的呼吸。
然而，那氤氲的水汽之下，汹涌的情感暗流已然平息，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加深沉、更加默契的凝滞。
许久，冷月翎才再次睁开眼，眼底的疲惫依旧，但那份属于帝王的清明和掌控力已重新凝聚。
她看向依旧沉默跪在池边的慕容子言，声音恢复了惯常的平稳，却多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暖意：“好了，为朕更衣吧，阿言。”
她第一次，在登基后，如此亲昵的唤了他的名字。
慕容子言动作一顿，随即低低应道：“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