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大早上就被后宫莺莺燕燕围着打量了半天的启湛趴在冷月翎的龙案上，可怜巴巴道：“小师叔，我能不能再去江南待半年？”
冷月翎正在批阅积压的奏折，头也不抬：“再闹就让嬷嬷来教你三书六礼。”
这话比什么都管用。
启湛立马缩成一团，想起辅国公府那位教规矩的老嬷嬷，手里的戒尺敲在桌上能震落三层灰。
虽然没有领教过，但是看着就让人胆寒。
他偷偷拽过冷月翎的衣袖，指尖勾着龙纹暗纹：“小师叔，能不能找个手轻点的嬷嬷？”
“不能。” 冷月翎翻过一页奏折，“君后得有君后的样子。”
“可是，小师叔，你后宫好多人啊！”启湛许是在密室里被关久了，哪怕没什么人回应他，他也能自己说个不停，“有见过的温君然、慕容子言（两个版）、安修鹤、水千世、卿离、宁不桢，还有没见过的顾珩、宁凡、萧贵君、淑君、德君……”
“对了，好像没有见到惟玉。”启湛眼巴巴的看着她。
“他不喜约束，每逢过年前后才会回来。”冷月翎头都没抬，“你要是想去找他玩，等封后大典结束，让他来把你接走。”
启湛想起对惟玉那为数不多的记忆，抖了抖身上的鸡皮疙瘩，谁要跟那个臭屁又爱吃醋的醋包一起啊！
接下来的一段日子里，启湛就像被钉在了宫里一样，整天学那些让人头疼的规矩，活脱脱一个小木偶。
于是他干脆破罐破摔，站没站相，坐没坐相，背书时把《男诫》念成《话本大全》，气得教规矩的嬷嬷直抹泪。
这日刚学完请安礼，启湛就溜到御书房找冷月翎，“小师叔！我今天在太医院见到一个人！背影很像云起峰的池礼！”
冷月翎点头，“就是他，他近日在和太医院的院首学习药理知识，不怎么出太医院，所以你很难在内城见到他。”
启湛突然跟炸了毛一般，“我就知道他不安好心！”
“他在遗忘岛的时候就喜欢找借口去不落峰！还总是用询问丹药知识当借口，缠在你身边！”
冷月翎看着他义愤填膺的模样，歪了歪头，“这不是你喜欢做的事情吗？”
眼看着他要炸毛，冷月翎赶忙拍了拍他的脑袋，岔开话题道，“明日早朝，我会下旨立你为后。”
启湛被她带的话题一偏，顿时紧张起来，攥着她的手腕：“你真的要立我为君后？我什么也不会啊！”
“她们要是不同意怎么办？”
“有我在。” 冷月翎放下奏折，指尖拂过他发间的碎发，“你只需要站在我身边就行。”
次日清晨，阳光透过太和殿的窗户洒在地上，形成一片片金色的光斑。然而，这原本应该明亮温暖的场景，却被一股凝重的气氛所笼罩，仿佛连空气都能滴出水来。
太和殿内，文武百官们身着朝服，面色凝重地站立着。她们的脚步声在空旷的大殿中回荡，却没有引起丝毫的波澜。每个人都低着头，沉默不语，似乎都在等待着什么重要的事情发生。
冷月翎刚说完 “拟旨，立辅国公府小公子启湛为君后”，底下就炸开了锅。
苏砚第一个出列，紫袍下摆扫过金砖地面：“陛下三思！启公子虽为勋贵之后，却无半点功绩，恐难服众！”
吏部尚书跟着附和：“并且后宫有明君孕有一子、宸君为陛下潜邸之时的正夫，二人尚且只得了侧一品的封赏，这初出茅庐还不懂礼数的小子，怎能担任一国之后！陛下此举，怕是要动了国本啊！”
启湛躲在殿柱后偷听，气得攥紧拳头 —— 他偷偷跟着来的，想看看谁敢说他坏话。
正想冲出去理论，却被身后的风十八按住：“公子，陛下交代过不能冲动。”
殿内，冷月翎把玩着腰间的玉佩，声音平淡无波：“苏相是觉得，辅国公府的功绩还不够？还是说，你对辅国公府有意见？或者，你是对朕的决定有意见？”
苏砚脸色一白，这些年她官运亨通，三十而立的年纪便已经官职一品，而陛下又极其信任她们，这些年来甚少对她们发难，几乎快要忘记陛下上次以一力降万钧是什么时候了。
如今，帝皇的威压无声的蔓延在朝堂之上，她这才忆起，龙椅上坐的不是什么玩世不恭的贵女，而是从古至今，唯一一个以一力破九州，实现大一统王朝的帝王。
她的决策，从没有人能够反驳，更没有人敢质疑。
然而，总有那头铁的勇士——
户部尚书又出列：“陛下，后宫不可无主，但君后之位关乎龙脉，启公子……”
“关乎龙脉？” 冷月翎突然笑出声，“那依尚书之见，哪位世家贵子有龙凤之相？” 她目光扫过众臣，“还是说，诸位觉得，朕的决定需要向你们报备？”
龙威乍现，殿内瞬间鸦雀无声。
“若哪位觉得自家儿子有君后之相，不妨全都送进宫来。”冷月翎目光扫过之处，所有人皆俯首下拜，“朕倒是要看看，他们有没有那个命坐上凤位！”
启湛在殿外听得眉飞色舞，偷偷给冷月翎比了个大拇指 —— 还是小师叔厉害！
果然是小师叔，是玄者中的佼佼者，能够成为万万年来的第一天才，在尘世也是屹立于众人之巅的存在。
退朝后，冷月翎刚走出太和殿，就被启湛扑了个满怀。“我就知道小师叔能行！” 他笑得眉眼弯弯，“苏砚那脸色，比被踩了尾巴的猫还难看！”
冷月翎不明白他为何对苏砚有那么大的成见，只是宠溺的捏捏他的脸：“偷听够了？”
“就听了一小会儿。” 启湛往她怀里缩，“不过那些老顽固说的话，我可都记着呢。”
他突然抬头，眼底闪着狡黠，“要不咱们也学话本里那样，给她们找点事做？”
“你想做什么？”
“比如……” 启湛凑到她耳边，“让苏砚去江南查盐税？听说那边的盐商个个滑得像泥鳅，保管她顾不上管咱们的事。”
冷月翎挑眉：“你倒是比我还懂权谋。”
“那是。” 启湛得意地晃晃脑袋，“也不看是谁的师侄。”
正说着，就见尘亦枫身着太后服制走来，身后跟着位穿青衫的老者，正是太学的博士。
启湛心里咯噔一下，预感不妙。
“启湛，” 父后笑着招手，“这位是周博士，以后由她来教你经史子集。”
周博士拱手：“启公子，咱们从《周礼》开始学起？”
启湛脸都白了，拽着冷月翎的袖子求救：“小师叔……”
冷月翎忍着笑，拍开他的手：“好好学，晚上我来考你。”
目送两人走进书房，尘亦枫才转向冷月翎：“朝堂之事，不要太过冒进，各派都盯着这君后之位，想要趁机一步登天，启湛突然从中截胡，自然会引得朝堂非议。”
冷月翎握住父后的手：“儿臣知道。”
“但启湛他是个好孩子。” 尘亦枫笑了，“昨日我见他偷偷给御花园的锦鲤喂桂花糕，跟你小时候一个样。”
冷月翎想起昨日启湛被锦鲤溅了满脸水，气鼓鼓地跟鱼吵架的模样，嘴角忍不住上扬。
夜里，冷月翎去书房查岗，见启湛趴在桌上睡得正香，嘴角还沾着点心渣，手里攥着的《周礼》被画满了小狐狸。
她刚要叫醒他，就见他翻了个身，嘟囔着：“小师叔…… 糖葫芦……”
冷月翎摇摇头，弯腰将他抱起。
窗外的月光洒进来，照在两人交握的手上，落下满室温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