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前上来的都是碌碌无名之辈,所作的诗也大多都不值一提,让人提不起多少兴趣来。而这张毅却早已成名多年。
耶律续仙对赵霆说道:“老哥,你不怎么出门或许还不认得,此子名叫张毅,乃是城西王献之的门生,在年轻一辈中颇有诗名,常在各种诗会中夺魁,都赞他的诗有老杜遗风,更有人直称他小杜甫,应会给我们带来点惊喜的吧。”
听耶律续仙如此夸赞,本还昏昏欲眠的赵霆,登时双眼冒光,精神了许多,说道:“那可太好了,赶紧吧。张毅啊,既准备好了,就上来吧。”
这张毅一拱手,倏地表情骤变,一改方才的从容淡定,脸上的五官好像挤在了一处,就像是蹲了一刻钟的茅坑,也解不出来的便秘那般。
他来到前面,从一言不发,转而开始踱步,同时口中念念有词,可也不知在说些什么。他走了七步,突然停下了下来,抬起头大声喊道:“啊!有了!”
这一声给众人吓了一跳,不知的还以为是产房传喜讯——生了。
只听张毅说道:“我的这首诗就叫《冬狩夜宴》!诸君请听。铁衣凝雪猎初还,血染雕弓酒尚殷。箭啸空林惊宿鹘,燎燃枯骨照颓关。帐前炙肉分王鼎,麾下争功裂虎斑。醉里忽闻陇上笛,何人更唱《破阵》艰?”
话音刚落,人群中就响起了一阵掌声。有人喊道:“这好诗啊,定是夺魁了!”
“八九不离十,小杜甫真名不虚传啊。”
“比不了,跟那千两黄金没缘分啊。”
台上的赵霆也不住地点头:“这首诗确有杜甫七律的章法,难怪你们称他为小杜甫啊。续仙,你对杜甫的诗研究颇深,不如就由你来点评一二?”
“好啊,那老弟就献丑了,”耶律续仙起身说道,“杜诗惯用由实入虚的手法。张毅的这首《冬狩夜宴》也是如此啊。是通过狩猎宴饮的场景来折射国家乱象。首联‘铁衣凝雪猎初还’以近而入,颔联‘箭啸空林惊宿鹘’由静而转动,颈联‘帐前炙肉’突显宴饮的实,尾联‘陇上笛’引入历史而入虚。‘燎燃枯骨照颓关’,说的是连年征战,民不聊生,其中的历史深意不言而喻。最妙的是颈联,‘分王鼎’这典故相信大家也都知晓,取自《左传》,而裂虎斑,裂也可以理解为争抢。分王鼎,裂虎斑,这暗喻了分裂、蚕食。往大了说分食国家,各自为王。到了尾联,转为了陇上笛的凄凉,破阵更是曲名双关,既是《秦王破阵乐》,也指国家民生凋敝。”
赵霆点头道:“说得好啊。不忘忧国忧民,张毅,你这是一首好诗。”
听得泰斗夸赞,张毅惶恐,说道:“想我张毅手无缚鸡之力,只能借诗来抒发心中所想,忧国忧民实在有愧,不敢当啊。”
“你当得起,这诗我看值得甲等下。”赵霆问耶律续仙,“你以为呢?”
“老哥说的在理啊,甲等下最为妥当。”耶律续仙说道,“这两炷香时间有限,如今后面还有不少人呢,不能在这首诗再耽搁了。”
赵霆点头道:“你说的在理,哦对了,华星宰何在啊?”
华星宰在人群之中举手,道:“师爷我在这呢。”
“你可想好了?想到了就赶快吧,别让我们等急了。”
“我……我想好了。”华星宰一头冷汗,心说自己这是倒了什么大霉,在谁后面不好,非要在这张毅的后面,这人比人得死,货比货得扔啊,自己的诗怎么跟人家比得了啊。这不是找难堪吗?可师爷发话了,硬着头皮也得上了。
华星宰来到人前,轻咳了一声说道:“我这首诗叫《雪夜猎饮》,诸位听好了,‘青锋挑落天山月,赤焰燎新鹿腿腥。酒泼狐裘三十里,弓惊林雪万壑鸣。’”
赵霆一挑白眉,脸上露出了欣慰的笑容,这诗虽比不上张毅的,可真说起来也算不错了,他点评道:“诗中的‘天山月’、‘万壑鸣’倒也宏大,‘酒泼三十里’夸张,‘燎新腥’又细腻。挑落、酒泼、弓惊动作传神。青锋、赤炎、狐裘、林雪,又带有色彩,让人眼前一亮啊。如今脑海中已有了一副猎人打猎后,喝酒吃肉的画面。诗还是不错的,乙等上吧。”
耶律续仙也说道:“星宰贤侄,到底是师出名门,作的不错啊。”
一听老二位都很满意,又得了乙等上,说实话已超出了华星宰的意料之外,又有什么不满足的呢,一拱手道:“谢师爷,谢续仙老师,那我就先下去了。”
眼看着第二炷香已烧过去了大半,耶律贤冲着韩德让打眼色。
韩德让也知不能再耽搁下去了。可左等右等就是等不到那庆杰主动跳出来参加诗会,难道庆杰真的不通文墨,不愿参加诗会?可方才见他点评屠夫的打油诗颇为标新立异,像是个懂诗的啊,不可能不会作诗啊。
韩德让来到孙延召的身旁说道:“庆兄,既是诗会,不如咱俩比上一比如何?”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就连萧绰都懂得这个道理,说道:“韩德让,你作你的诗,有什么好比的。”
孙延召心想,这狐狸尾巴露出来了吧,还想让我参加诗会,不定有什么陷阱等着呢,我就不参加,气死你,他摇了摇头:“抱歉了韩兄,我不比,我也不会作诗。”
“这……”韩德让一脸无奈,好似一拳打在了棉花上,原本准备好的说辞,都憋回到了肚子里。他说道:“庆兄既能点评他人的诗,定然是会的,可别谦虚啊。”
“我真没谦虚,我不会作诗。”孙延召心想,你越是这样,我越是不参加,就是不会,我不上钩,你又能奈我何啊?
那台上的耶律贤看在眼里,急在心中,自己准备了许久,结果鱼儿就是不上钩,那可真真难受了。他又冲人群中使了个眼色。很快就有人接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