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话那边，左老正一口炸酱面，一口蒜，津津有味的吃着。
他好像一点都不诧异，这位远在淮西的老家伙会给他打来电话。
就张伟在淮西的那些行为，身在组织重要机构的左老，早已经听到了一些风声。
试想一下，把一个眼睛里揉不得沙子的陈平安同志下放到淮西，最先跟他起冲突的，一定是这位张伟同志。
而作为张伟同志的岳父，自然也会打听到是谁介绍的陈平安来到淮西。
“哟，你这个老家伙怎么有时间给我来电话了？”
左老的声音当中略带一些‘嘲讽’，但这种言语之间的调侃，实际上是多年好友之间的默契。
“咋的了？你现在位居中枢，就不认我这个老伙计了？”
“瞧你说的，什么叫位居中枢啊？当年他们就差求着你来京城任职了，你是死活不肯，非得要留在那淮西，现在倒是阴阳起我来了？”
“哎？你这个老小子，现在一点都不给面子是吧？说你两句你就受着就得了，怎么一直反驳我？信不信我现在就给你表演一个晕倒？”
“得得得...你个老不正经的，岁数这么大了，整天就是把死活挂在嘴边，有事说事，没事我还要吃我的炸酱面呢！”
...
左老轻轻抬起手，将自己手中的半截蒜瓣放进了碗里。
然后拉了一把凳子，坐在了电话机前。
“哎...我还真有件事想要你帮帮忙啊...”
“嗯，你说吧，我听听你这个老家伙要给谁跑官。”
“......”
在自己多年的老友面前，张伟的岳父没有丝毫隐瞒，将目前遇到的困境一五一十的讲给了左老。
当然，他隐瞒了张伟谋杀小警察的事实。
不过，这件事可瞒不过左老的眼睛。
如果真的只是像张伟岳父这样的说法，他自己一个人就可以搞定这件事，又何必将电话打到京城呢？
“你这老家伙，人越老，怎么还越自作聪明了？就你刚才跟我说的这些事情，你勾勾小拇指就能解决...闹到我这里，肯定是隐瞒了什么。”
左老一字一句的揭开了对面这位老友的话。
“我说的就是事实，你说你帮不帮吧？你最好也不要说那个陈平安不听你的话！”
“你这老家伙，别跟我叽叽歪歪，这事我没法帮，最起码在了解清楚情况之前，我无法判断陈平安的行为是否是违规和过分的。”
“你......老左，咱们那么多年的情谊，难道就抵不上一个小家伙吗？”
“抵得上，当然抵得上！你在我心目中的份量很重，任何其他人都无法比拟！但正因为如此，我才要好好的了解一番，免得你犯错！”
“......”
感受到自己这位老伙计的坚决，张伟的岳父也就不再坚持。
而是转换了话题，聊起了一些其他的事情。
他们二人之间的情谊不会因为一次事情没有办成就此结束。
事实上，他们都十分关心对方的身体，关心对方的家庭，关心对方的一切。
挂断电话之后，张伟的岳父眼神有些落寞。
他抬起眼皮看向那期待已久的女儿，轻轻摇了摇头，说道：
“闺女，我养你这么大，从来没有想过你会过上这样的日子，从来没有想过你的丈夫是这样的一个杀人凶手，这件事你想让父亲出手帮助你，我理解...但...凡是我们都要讲究个天理良心吧？杀了人，就要偿命！！难道你想让妮妮有一个杀人凶手爸爸吗？”
“爸！你别说了！我不想听你这些大道理，既然你帮不了张伟，那我就自己想办法...”
老人的心跳开始加速，也明白这是女儿在逼迫自己。
他并不是一个绝对正义的人，在以往的工作中，也曾经做过一些违背规则的事情。
但那些都是逼不得已，可他也从未害过别人的性命。
“闺女！”
“爸...”
“这件事我来想办法，你也别自己去胡乱找一些不靠谱的人了。”
“谢谢爸！谢谢爸！”
“哎...”
......
今天中午的家庭聚餐，老爷子并没有参与，而是把自己关进书房思索了起来。
他手中一直捏着手机，省委书记顾耀军的电话他一直没有打出去。
这个如今的省委书记，曾经多次得到过他的提携。
这个电话打出去之后，今后顾耀军与他之间的恩情也就彻底结束。
而且，老爷子也十分清楚，如今这位省委书记巴不得想要抓紧时间还清楚他的恩情，好脱身于这个老家伙。
这些都不是他纠结的问题，他纠结的问题是自己要不要纵容女婿这种违法违纪行为。
这一夜。
他思索良久。
最后，他将手中的手机高高举起，直接摔在了地上。
“闺女，我可以对不起你，但不能对不起千千万万的淮西百姓！”
说完，老爷子看了一眼桌上的助眠药，将剩下的半瓶倒进了自己的茶杯里。
等着白色的药物化为汁水，他仰头将这半瓶药干了下去。
......
第二天清晨。
老爷子殡天的消息便传遍了淮西官场。
这个曾经叱咤风云的老人，居然用这样的方式了却了自己的生命。
是啊。
自古家事国事，在某些时候就是相悖的。
老爷子不想去面对自己女儿失望的眼神，也不想去面对老友的质疑，所以选择了用这样的方式保住自己的清白。
...
灵堂上。
尽管张伟的妻子嚎啕大哭，也无法唤醒她的父亲，这位对淮西百姓来讲，可以被称作‘伟大’的省长。
站在一边的张伟拼命挤出了一滴眼泪，心头除了对这个老家伙的恨，没有其他任何的情感。
他知道，老人一死，他的靠山也随之崩塌。
现如今最要紧的事情，就是抓紧时间把那个案子了解。
如今，他也顾不了那么多，他准备趁着自己老岳父殡天的时候，让‘凶手’自首。
......
“喂！”
“在呢！”
“抓紧时间让他找个派出所自首，就现在！要快！”
“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