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清然想喊一声妈妈，想说自己没关系，但动了动嘴唇还是发不出任何声音。所有的话都哽在嗓子里，她就轻轻点了点头。
许慧琪这些天没怎么休息，一通情绪发泄之后也累了，就躺在病床上睡着了。
但还是紧紧握着尹清然的手，没有松开。
像是生怕会再消失不见了一样。
尹清然就任由握着，盯着她看了好一会儿，觉得坐着有些累，就也躺在了床上。
虽然没挨得那么近，但能闻得到许慧琪身上的淡淡香味，熟悉又陌生。
原来这就是妈妈的味道，这就是躺在妈妈怀里的感觉，很微妙。
尹清然又止不住落泪。
她没有刻意去想小时候在福利院的痛苦经历，可那些记忆却总是在脑海中闪现。
本以为自己已经忘记，已经全然不在乎，直到今天才发现好像并非如此。
根本就没有忘记，也做不到释怀，自己只是在假装而已。
不知道睡了多久，尹清然隐约觉得有只温暖的手抚过她的头发。
慢慢睁开眼睛，看到了许慧琪带有忧伤的笑脸。
“醒了？”她温声问。
尹清然点点头，勉强笑了笑：“嗯。”
沉默几秒，许慧琪问：“记得你左手臂内侧有个小小的红色胎记，现在还有吗？”
“嗯，还在。”
尹清然挽起袖子，露出了红色胎记。
许慧琪伸手轻轻摩挲了几下。
就算是母女，时隔二十年再相见，也难免生疏。
觉得有些尴尬，尹清然坐起身，刚想要说些什么，病房门突然被人推开。
一位扎着双马尾的小女孩跑进来，看上去大概有五六岁的样子。
很可爱。
“妈妈！你怎么了？”她呜咽着站到病床边，眼泪瞬间落下来，“你生病了吗？”
原来许慧琪还有个小女儿。
难怪看上去好像有点儿熟悉。
许慧琪赶紧把小女孩抱到床上，指着尹清然说：“小清，赶紧喊姐姐！这位是你的亲姐姐。”
可能这些对于一个五六岁的孩子来说还有些费解。
小清瞪大了眼睛看着，甜甜一笑：“姐姐好。”
尹清然心里一阵酸涩，轻轻“嗯”了一声。
感觉眼泪又要止不住落下。
眼前的小女孩是这么幸福，可以穿好看的衣服，头发也梳理的很整齐，一看就是幸福家庭长大的孩子。
尹清然总忍不住想要跟过去的自己对比。
知道这样不公平，也不应该，但偏偏控制不住去想。
她看了眼手机，笑了笑说：“我先出去打个电话。”
走出病房，总算松了口气。
刚想要发信息，抬头就看见郑云烁站在不远处，他表情平静，但眼神里满是心疼。
这一刻，尹清然又觉得自己要情绪崩溃。
在她站在原地愣神的时候，郑云烁已经走过来把她紧紧搂在怀里。
他温声问：“现在还好吗？要不要跟林医生聊一下？”
尹清然浑身卸了力气，整个人几乎都靠在他身上，双手紧紧抓着他的衣服。
—— —— ——
“郑云烁……你不能抛弃我。”
良久之后，尹清然轻轻说了这么一句话。
话音落下，连她自己都搞不懂为什么会这么说。
尹清然只觉得她本来拥有的就不多，也没什么不可以舍弃的，连亲生母亲的爱都可以给别人、
但是，郑云烁不可以。
只有眼前这人是属于她的。
像是安抚小孩入睡一样，郑云烁轻轻拍拍她的后背，低头轻轻吻了她的脸颊。
“放心，不会的。说好了，你也不准离开我。”
郑云烁不放心，还是执意要让尹清然去跟林景和聊一下。
第一次去到真正的心理诊疗室，淡淡的香薰很好闻。
尹清然不好意思笑了笑：“我是不是给你添麻烦了？林医生今天应该不上班吧！”
“确实不上班。不过，郑总给的太多了，拒绝不了。”林景和开玩笑说，把一瓶温好的咖啡放到她手边，“现在感觉怎样？看你这样子，应该也哭着发泄过情绪了。”
尹清然双手握着咖啡，低头愣神了好一会儿。
“其实，也说不上来是什么感觉，委屈？难过？当然也有开心，各种情绪都有，就很复杂。”她突然笑了下，“刚刚才知道她还有个五六岁的小女儿，很可爱，跟我小时候有点儿像。”
说着，尹清然停顿了几秒，深吸一口气：“看到她的一瞬间，我就忍不住去嫉妒。感觉自己也太小心眼了，竟然想跟一个孩子去争宠。可她看上去真的好幸福，很羡慕。”
“知道吗？我小时候什么都没有。连吃饭都要争抢，但凡动作慢一点儿都要我肚子。也没有那么好看的衣服，差不多干净就行。”
……
聊了差不多一个小时，尹清然情绪平复了很多。
“林医生，真的太谢谢你了，我现在感觉好多了。”
林景和笑笑说：“以后没事儿多来找我聊，反正郑总那小子给的多。”
坐在回家的车上，城市里已经华灯初上。
郑云烁回头看一眼，从口袋里拿出两颗糖递过去：“饿了没？晚上想吃什么？”
尹清然接过糖果，放在手心盯着看了好一会儿，拿起一颗放进嘴里，心里甜滋滋的。
她缓缓开口：“我那会儿说的话是认真的。她可以去爱别的孩子，也有了自己的小女儿，我可以不在乎。但是你不行，你是我一个人的，所以不能抛弃我。”
就算是现在，好像还是喊不出一声妈妈，只能用“她”来指代。
郑云烁微蹙眉头，内心也被扯的生疼，喉结滚动：“所以，只有我是例外？”
“嗯。”尹清然转头看向车窗外，语气平静，“是你先说喜欢我的，我也给你机会。如果有你一直在我身边，或许会觉得心里没那么委屈，也不用去羡慕我妹妹和李书逸享受到的母爱，就慢慢释怀好了。我知道，这么想，可能对你不公平，但……”
“没有不公平。”郑云烁轻轻握住她的手，温声道，“你能这么想，我很开心。我会给你独一份的喜欢和爱，谁都分不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