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景浩一脚踏进自家酒楼三楼的卧房，头刚沾到枕头就昏沉睡去。他这几日为寻找接肢需要的草药去了深山老林，一刻也没有休息，此刻困意如潮水般涌来，竟是连衣袍都没脱，就这么沉沉坠入梦乡。窗外的日头渐渐西斜，又慢慢隐入暮色，直到街道上响起敲更人“亥时——平安——”的吆喝声，那沉稳的梆子声穿透窗棂，才将他从混沌中惊醒。
他揉着发胀的太阳穴坐起身，还没来得及伸个懒腰，卧房的窗纸突然被轻轻点了三下。程景浩挑眉，知道是六皇子派来的人——那位殿下生怕他睡过头误了给二皇子接肢的大事，白日里就差把沙漏挂他床头，这会子竟连暗卫都遣来盯着了。
“知道了，这就起身。”他朝窗外扬声应道，心里却自有计较。此事关乎六皇子将来站稳脚跟的钱财，能助他一把就一把，更关乎他程景浩人生第一次给人接手臂，未知能否成功，总得有些仪式感才像样。
转身进了浴房，早有酒楼中小二备好花瓣浴汤。他慢条斯理地褪了衣，泡进温热的水里，任由玫瑰与百合的香气漫过鼻尖，驱散残存的倦意。不多时又挪到熏房，让小二点燃松针，看着袅袅白烟裹住全身，说是能“净浊气、聚心神”。
折腾完这些，他路过后院白鹤道人的客房，见那老道又不知跑哪野去了，眼尖瞥见衣架上挂着件月白道袍，料子竟是上好的云锦，当即顺手牵羊披在身上，连带着那顶绣着太极图的道士帽也一并取了。
这白鹤道人也是个妙人，自打确认郭芙兰离了京城，便彻底没了顾忌，整日里神出鬼没。要不是程郭酒楼里有他魂牵梦萦的“万岁水”——清甜甘洌增寿强体，他怕是早卷着铺盖走人了。
近来京中都传这老道有通天本事，能给二皇子续上断臂，那些达官贵人便跟闻着腥的猫似的，天天堵在酒楼门口，不是送人参就是递银票，把他捧得晕头转向。程景浩估摸着，这会子他八成又在哪家高门里，唾沫横飞地吹嘘自己当年“一根银针定乾坤”的往事呢。
穿戴停当，程景浩又背上那个沉甸甸的工具箱，里头手术刀、银钳、特制的细针一应俱全，压得他肩膀微微发沉。等来到二皇子府外，看着那层层守卫的正门，他却摇了摇头，偏要绕去后门。
“就从这儿进。”他指着后门那堵不算太高的墙，对身后跟着的三个护卫道，“你们合力把我抡上去，记得，要有点腾云驾雾的样子。”
三个护卫面面相觑，这御前侍卫程副总督的想法向来稀奇，可六皇子有令，只能照办。一人蹲身作凳，两人分执他的胳膊，程景浩还特意从工具箱里摸出个小香囊，捏破了往腿下一撒，立时腾起阵白雾，倒真有几分仙气。
“起！”随着一声低喝，三个护卫使出吃奶的力气，猛地将他往半空抡去。谁知程景浩是个实打实的壮汉，自个儿就有一百四十斤，再加上那五十斤的工具箱，合起来近两百斤的重量，哪里是那么好抡的？三人用力不均，脱手时力道偏了半分，原本该轻盈落墙的身影，竟如断线的风筝般直直坠下。
“噗通——”一声闷响，程景浩结结实实地摔在地上，脸上的白色面具磕得歪到一边，月白道袍沾满了泥污，竟是以一个标准的“狗屎趴”姿势完成了这场登场。他趴在地上半天没动弹，只听见墙头上三个护卫倒抽冷气的声音，心里暗骂一句：这狗屁仪式感，下次再搞他就是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