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冥顽不灵！”
李相夷的神情骤然冷了下来，声音陡然拔高，似有惊雷在耳畔炸响，整个空间都开始剧烈震颤。
那股威压陡增数倍。
我抵抗一阵，终是败下阵来，膝盖重重落地，吃力地抬起一双血红的眼，牙呲欲裂的问他。
“你待如何？”
“凡破规则、逆宿命者，皆扰天道纲常，必遭反噬惩戒，代价轻重随过而定，无可豁免！”
“若执迷不悟、公然对抗天道，纵有通天之力，终难逃覆灭之劫，魂飞魄散亦属常事。”
周遭将士皆被威压压迫，屈膝跪地，额头抵着地面不敢抬头。
震慑的效果达到了，李相夷轻轻挥手，吻颈剑便悬在了空中，似一呼百应的君王。
霎那间，所有的兵器都发出蓄势待发的争鸣之声。
“然天道仁慈，不舍苍生沉沦，特赐改过自新之机——汝等若能辨清祸源，诛杀那破坏规则、逆乱宿命之辈，以行替天之道，肃清寰宇乱象，天道便会赦免众生过往牵连之过，重启清明秩序，护世间安稳无虞。”
他说完，威压顿时减退，好像在留给众人思考选择的空间。
可他又刻意留了两分，让人随时忌惮着那令人无法抵抗，屈膝臣服的威压会随时会再次卷土重来。
天道将意思表达的很明确。
想要平安无事，就拿起兵器杀了我这个祸根！
这也更加坐实了我的猜测——天道亦被某种规则束缚着，无法直接对世人下杀手。
此时西炎与皓翎排列整齐的军队中已经传来细碎的骚动，许多人悄悄抬头，眼底闪过挣扎与动摇。
玱玹、涂山璟、延钦、苗圃等人见状，既愤怒又深感无力。
天道面前，任凭你是一国之君，又或者是一族之长，都不过是沧海一粟般渺小的存在而已。
他们没有下军令，却拔出了剑围在我身边，用实际行动在告诉众人他们的立场。
用眼神安抚下他们，我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正要揭穿天道道貌岸然的说辞，便听见有零星几缕的歌声传来，初时粗粝如焦土磨刃，渐次汇成排山倒海的洪流。
“雨绵绵兮，劲草葳葳，雪莽莽兮，劲草葳葳——”
是辰荣军，他们踩着节拍冲锋而来，歌声愈发响亮，震得天地震颤。
“枯荣抱兮，忠臣骨
永不降兮，辰荣士
永不降兮，辰荣士
枯荣抱兮，忠臣骨
永不降兮，辰荣士——”
千人同唱却无杂乱，低音如沉雷滚过焦土，高音似寒箭刺破乌云，尾句“辰荣士”三字拖腔，裹着未干的硝烟与刻骨的乡愁，震得人心头发紧。
洪江手执长枪，冲在辰荣军阵最前端。银发白须，可脊背挺得比长枪更直。
他抬眼扫过西炎与皓翎的军队，见将士们握着兵刃的手微微发颤，眼神里满是骚动与纠结，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嘲讽。
苍老的嗓音破开歌声，沙哑却带着刺骨的锐利，“西炎的兵、皓翎的将，一个个甲胄鲜亮、兵刃锋利，倒像是来赴宴的，而非逆天护道的勇士！”
话音未落，他猛地抬手，长枪直指向我，声音陡然拔高，字字如刀，戳向在场的西炎、皓翎将士。
“你们睁大眼睛看看！你们的王姬殿下，为了救你们的子民奔走四方，为护大荒安宁身陷险境，如今有人威胁你们，要你们取她性命，你们竟真的生了动手的心思！”
“不懂感恩，没有气节，世人都说军中多好汉，谁曾想竟是一帮贪生怕死之辈！”
这番话震得西炎、皓翎将士们脸色发白，不少人下意识垂下头，不敢与他灼灼的目光对视。
他们是勇士，可他们也是寻常的人，战场上面对敌人，是殊死搏斗，总会有活下来的一方，尚有勇气搏上一搏。
可如今面对的是天道，是命运的主宰，他们拿什么去搏？
道理我都懂，我并不怪他们，可听到这些话，我还是忍不住潸然泪下。
洪江猛地将长枪拄向礁石，枪尖穿透碎石，迸溅的火星映着眼底不灭的星火。
他身后的辰荣将士齐齐停下脚步，歌声骤然凝住，千人目光灼灼，齐齐望向洪江。
“我辰荣军，战于沙场时，以命殉国、誓死不降；今日天道逆施、要杀心怀大义之人，我等便以残躯抗天，亦是同样的选择！”
洪江的声音裹着海风，愈发沉烈，“浮月岛便是我辰荣军今日的疆场，纵使全军覆灭，尸骨沉海，也绝不会弯半分腰、降半分志！”
他缓缓转过身，目光扫过身后每一张熟悉的脸庞，声音温柔了几分，却更添悲壮与赤诚，“兄弟们，今日不为胜负，只为气节！”
“要让大荒永远记住，曾有辰荣国，有辰荣军，守山河、护生民，宁死不屈；要让眼前这些敌军自行惭秽，让他们知道，何为真正的将士，何为真正的道义；更要让他们永远亏欠——欠这位王姬的救命之恩，欠我辰荣数十万亡魂的性命，欠我故国万里疆土的安宁！”
“今日纵然魂断浮月岛，也要让辰荣的气节，永远留在大荒的每一寸土地上！”
他长枪扫过西炎、皓翎的军阵，随即指向李相夷，喉间滚出的嘶吼，“辰荣的兄弟们，随我杀——”
我心底猛的一颤，“不可——”
“枯荣抱兮，忠臣骨！永不降兮，辰荣士——”
歌声再次爆响，比先前更添悍烈与决绝，将我的话彻底淹没，漫过整个浮月岛，与天道的威压相抗。
明明是残部悲歌，却透着宁折不弯的悍气，让天地都为之沉凝。
李相夷岿然不动，可他身后的妖兽听见这震天般的动静，羽翼一收，旋身而起便似箭一般窜出。
情急之下，我也冲了出去，调动所有灵力化作盾牌，挡在了辰荣军阵前。
砰——灵力盾牌与妖兽的身体狠狠相撞，震耳欲聋的轰鸣炸开。
我只觉一股沛然巨力顺着双臂席卷全身，气血翻涌间，喉头涌上腥甜，脚步竟被震得连连后退，膝盖重重磕在礁石上，疼得眼前发黑。
盾牌表面布满蛛网状的裂痕，灵光黯淡闪烁，几乎要支撑不住下一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