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行无岁月,一转眼就过去了数天,在这段时间里,离阳借助砺剑谷中满载的无穷剑意锤炼己身,不断从中汲取精华,去其糟粕,印证自身所学。
对于剑道感悟的理解加深清晰可见,甚至于厚积薄发,隐隐触摸到了一丝门槛,捕捉到了开辟剑道的灵感,这是通往更高境界的钥匙,也是自创一路的根基。
但他总觉得,自己还差了一点,迟迟无法真正入神。
“这又是为何呢?”
离阳猛然睁开瞳目,却好似薄纱遮眼,看得见前路,却始终无法真正触及,心中像是结下了一层阻碍,虽一戳即破,但韧性十足,单凭蛮力是绝然无法摧灭的,唯有寻得窍门,方可豁然洞开。
只差临门一脚,但这最初推动力,又该从哪里借来呢?
他不禁陷入了沉思,但一时半会又实在没什么头绪,索性站起身来,负手原地打转,时不时抬首昂头左顾右盼,四处乱瞟,期望能从外界寻得一点灵光。
而好巧不巧,这时天外恰有一道流光倏然而下,落在附近,现出真身,是个梳着干练高马尾的女修,脚踏碧玉长剑,英姿飒爽。
离阳一下子就被吸引了目光,当然,注意力并非在此女脸上,而是其脚下的飞剑,一瞬福至心灵,似有所悟。
他心神微动,一柄通体白净的长剑便现于手中,正是素光,此剑跟随飞升,历经下界诸多磨砺,但到了上界,面对更强的敌人和更精妙的道法,已渐渐显得有些力不从心。
“是了……剑器本身,也已跟不上我的步伐了。”
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离阳忽然明悟,或许不仅仅是自身感悟的问题,承载剑意的“器”本身,也成为了瓶颈的一部分。
想要真正开辟属于自己的剑道,一柄能够完全承载并增幅他剑意、与他心意相通、同步成长的剑,至关重要。
“也是时候重铸了。”
其实刚飞升上来便想到了这一点,但奈何碍于一直忙于其他诸多琐事,如今真正空当下来,这一念头,变得前所未有的强烈。
于是离阳当即纵身一跃,先脱离这漫漫剑意的围剿,临于谷上,祭出令牌联络沈成玉,不过片刻,一道清冷剑光便扶摇直上,悬在一旁。
看着他手中紧握的素光真剑,此女眼中闪过一丝了然:“你决定好了?”
离阳点头,神色郑重:“有劳师姐引荐,我感觉,此剑重铸之日,或许便是我剑道突破之时。”
沈成玉没有多言,只是干脆利落地说道:“随我来。”
说罢便飞遁而去,离阳自然紧随其后,二人掠过琼楼玉宇,不多时,远处忽现一座通体赤色的山峰,仿佛被地火常年煅烧,并且其上高天阴云密布,雷声隆隆,明明其他地方都风和日丽,实乃异象横生。
越是靠近,越能感受到那股灼热与锋锐并存的气息,山顶之上,可见一座造型古朴、如同巨鼎般的宫殿,殿门上方悬挂着一块匾额,铁画银钩三个大字——衍天殿!
离阳飞行在半空中的身形猛地一滞,脸色微变。
衍天殿?这、这不是……钟曦的地盘吗?
沈成玉似乎察觉到了他的迟疑,平静地解释道:“钟师叔乃是宗门内公认的锻器第一宗师,尤其擅长重铸、提升剑器,宗门内许多长老、真传的佩剑,都曾请她出手。”
她的语气依旧平淡,仿佛在陈述一个客观事实:“师弟你若想重铸此剑,寻她便是最好的选择,当然,若是心有顾虑,也可作罢。”
离阳何止是心有顾虑,他恨不得拔腿就跑,毕竟且不说自家师尊和这钟曦生有间隙,再者,先前借虚净仙子之手,还将对方爱徒送入牢狱,驳了面子,怕是恨得牙痒痒。
如今登门拜访找人家重铸本命飞剑?岂不是自寻死路?就算这位半步纯阳大人不记小人过,也难保不会在剑上动些手脚,无异于与虎谋皮。
是以他赶忙摆了摆手,把头摇成了拨浪鼓:“不了不了!这事不成,劳烦师姐再引荐其他锻器宗师,就算技艺不如也行!”
沈成玉似乎对此早有预料,微微颔首:“钟师叔之下的,便是流云峰的静水师叔,精擅水炼之法,而且性情温和。”
“师弟若是诚心相求,她老人家必然会愿意的。”
“这个好,这个好!”
离阳捣蒜般点了点头,附和道:“恰巧师弟此剑为水属,正契合这位静水师叔。”
“那就随我来吧。”
沈成玉袖袍一转便调换方向,离阳立马跟了上去,他是一刻也不想在这多待,生怕这老妖婆察觉到自己的气机直接冲出来暴起发难,届时即便侥幸不死,也要脱层皮。
身后的赤峰渐行渐远,最后重新隐于朦胧灵雾之中,离阳才松了口气,二人复行片刻,便到了一座云雾缭绕、气息柔和许多的巨岳,其上景色雅致,溪流潺潺,与衍天殿的炽热压迫感截然不同。
在沈成玉的带领下,他们很快来到半山腰一处临溪而建的雅致洞府前,周围环绕苍翠竹林,溪流旁还种着几株罕见的静心莲,气氛清雅平和,令人心旷神怡。
“就是这里了。”
沈成玉上前一步,躬身揖礼,正欲道明来意,却不想就在这时,洞府大门却“吱呀”一声,自行打开了。
而自其内走出的,却是两道身影,左边身着水蓝色长裙,面容温婉,想必就是此间主人静水仙子,至于另一位……
离阳刚把视线转过去,便登时睁大了双眼。
只因,对方居然是钟曦!
她依旧是一身素衣,短发干练,只是此刻脸上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仿佛刚刚结束一场愉快交谈的余韵,怕是来这做客的,方才正与静水仙子饮茶论道。
钟曦显然也没料到会在门口撞见二人,她脸上的那丝温和瞬间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毫不掩饰的冰冷与厌恶,目光如同两把冰锥,狠狠刺在离阳身上。
“呵。”
她发出一声短促的冷笑,语气充满了讥讽:“我道是谁,原来是你这小畜生,怎么?在虚净那里讨了没趣,又想来静水师妹这里摇尾乞怜?”
闻言,静水仙子不禁蹙眉,忽然开口问道:“钟师姐,你认识此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