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兄不试试这傀儡的实力么?”
二人一傀出了天工阁,谢画屏便有些迫不及待地伸手摸了摸解语的小脑袋瓜子,顺便捏了捏带着一丝婴儿肥的圆脸蛋,上下其手,后者一点抗拒也无,似乎完全沦为了她手中的洋娃娃,任由随意玩弄。
“核心尚未契合,即便出手,也难以发挥十成威能,日后再说吧。”
离阳摇了摇头,瞥见对方行径,不由轻笑一声,看来对于可爱事物,男女都难以抗拒。
不过,他还是更喜欢显露出些许棱角分明的造物,比如机械涅盘境的种子,只可惜到如今也并未发芽,更别说长成参天大树了。
没想到刚生出这一念头,一旁已然被谢画屏掐着腋下高高举起的解语竟是似有所感,赤瞳微光一闪而过,头颅裂解,胸腔大开,四肢翻折,伴随着阵阵机括轻响,在一番极为夸张的形变下,最终居然化作一只主体素白,间隙点缀朱红的机械手臂。
“师兄,这……”
没有预料到原本香香软软的小姑娘一转眼就成了器物,谢画屏不免愣神,但离阳却是眼前一亮,当即心念一动,机械手臂便自行悬起,落在他右手臂上,严丝合缝地接合,只见五指舒张间,掌心忽现一道玄奥阵纹,周遭寰宇玄机顿时如百川归海般汇聚而来,凝成三寸白芒吞吐不定。
“嚯嚯,还有这种形态,夸张哦。”
感知到手中蕴藏的浩大威势,他不禁嘴角微扬,只可惜坊市内禁止攻击,不然高低得打上一炮试试威力。
话音刚落,机械手臂竟是又生变化——腕部叠甲层层翻转,露出七枚嵌套的赤玉环,随着心念转动依次亮起,在虚空中烙下灼灼炎痕,金火二行尤甚,凶烈异常,显然可远可近。
“好好好,当真是件趁手如意的法宝!”
这下就算是其只可攻不可守,离阳也甘之如饴,毕竟这般千变万化的灵傀实在罕见,更何况老话说得好,进攻便是最好的防御,若是能一击溃敌,何须你来我往,互相拆招?
“神机宗果真名不虚传。”
一旁的谢画屏亦反应过来,不禁拍掌轻笑:“依画屏看,她和那些充当货物的傀儡大为不同,师兄这次可算是捡到宝了。”
“呵呵,不过灵机一动罢了。”
离阳目不转睛地打量着机械手臂,精巧构造丝毫不逊色于科技体系中的机器,而其虽出自天工阁,但却亦是人之造物,由一可窥见万般精湛技技法,也不知耗尽了几代前人的心血。
既是法宝,也是一件艺术品,承载着万万年的道法,接续未来,五指稍稍紧握,顿觉心中涌现一丝历史厚重意味,连挥动起来也仿佛缓慢了几分。
这一拳下去,打的不是敌手,而是万万载传承,万万载匠心。
正满怀欣喜地细细把玩,忽觉周身一暗,阳方渐弱,阴方逐盛,抬首望去,这才发现天穹不知何时竟已然撤下白昼,转入星夜。
下一秒,长街两侧万千盏琉璃灯次第亮起,如天河倒悬,流光倾泻,照如光天,青玉铺就的街面映着朦胧灯影,竟浮起一层似有若无的紫气,行人衣袂拂过时,便荡开细碎的星辉。
“师兄,看来已经入夜了,不妨再去别处转转?”
“也好。”
修士不必长眠,所以夜幕降临坊市反倒愈发热闹起来,沿街楼阁纷纷撤下白日素帘,换上鲛绡云纱,内里透出暖融光华,有琴音自高处飘落,似玉珠溅泉,清越动人。
谢画屏引着离阳穿过人流,忽见前方聚起一圈人墙,隐有宝光透出,走近才见是位老叟摆着地摊,粗布上散落着几枚锈迹斑斑的青铜残片,虽破败不堪,但古朴气息却做不了假,显然来历非凡。
被吸引过来的修士虽多,但老叟却一言不发,垂首低眉,对周遭议论充耳不闻,也不知是不是睡着了。
“故弄玄虚,哼。”
有人看不出个所以然来,不免冷笑一声,拂袖而去,但更多的则是留下来继续观望,反正现在也无事可做,去哪里消遣都是一样的。
再者,这青铜残片的确有些门道,只待有缘人了。
“你知晓此物的来历吗?”
先天感知之下,离阳亦发掘不出什么异常,便低声问询,然而身旁的谢画屏闻言也摇了摇头,柳眉微蹙,显然百思不得其解。
忽闻一阵幽香袭来,月白裙裾拂过青玉地面,但玄识一扫,却是吓了一跳,只见一位仙子莲步轻移,古怪的是,其鹅颈上竟顶着两颗紧挨在一起的头颅,外相各有不同,但皆算是眉目如画,貌美如花。
只是在这般惊悚构造下,再怎么天生丽质也成鬼怪了,而且纵使先天有缺,实在逆转不过来,也大可借助神通法宝遮掩,显露出此等模样,要么并非人族,要么……
便是刻意为之。
说实话,若不是尚在坊市之中,再加上此女的气机深不可测,要是在荒郊野岭见着,离阳肯定二话不说,便是一剑直接劈过去,末了还得暗骂一声哪里来的阴邪。
正收敛思绪间,却见那双首女子已施施然行至摊前,四目微垂,细细打量着那几枚青铜残片。
忽而左侧头颅朱唇轻启,声音如清泉击玉:“老丈,此物作价几何?”
她是第一个开口的,自然引得围观众人纷纷投来视线,甚至有人已蠢蠢欲动,打算抬价,然而老叟却像是浑然不知,一点反应也没有。
“老东西,问你话呢!”
右侧头颅柳眉倒竖,声音骤然拔高,带着几分娇蛮怒意,她杏眼圆睁,袖中玉手微抬,似要发作。
然左侧头颅却淡淡一瞥,右侧顿时悻悻收声,只是红唇微嘟,犹带不满。
“这一人便能唱起双簧来,倒是世间罕见。”
离阳见状不由脸色古怪,却不想对方竟似有所察,右侧头颅忽地扭转过来,呲牙咧嘴:“你这刚飞升的小子,也敢在背后蛐蛐姑奶奶?!”
说罢一股绝强气势瞬息而至,好在谢画屏足够给力,微微侧身,便与之相冲而散,消去无形,无事发生。
左侧头颅依旧冷若冰霜,只淡淡道:“姐姐,坊市禁武。”
右侧头颅顿时泄了气,却仍旧恶狠狠冲离阳瞪了一眼,这才善罢甘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