襄阳城的州牧府,如今成了临时的行宫。
朝廷的几万兵马,此前全靠吕布、黄忠两尊战神的名头震慑四方,如今有了荆州军的效忠,实力陡然拔升了一个台阶。
这块富庶之地,终于不再是任人撕咬的肥肉,而是牢牢钉上了朝廷的徽记。
天下帮派,追随过何进,依附过董卓,投效过袁绍、曹操……却独独没人想过,去押注那个看似最不靠谱的大汉女帝。
刘宏荒唐,刘辩被玩家燕南飞摔死,刘协被逼的精神几近崩溃。
大汉皇帝,在玩家崛起的时代,早已沦为高危职业与诸侯掌中玩物的代名词。
随着玩家势力膨胀,即便是曹操、袁绍这等枭雄,也不得不倚重玩家军团的力量。
“大汉女帝”?一个近乎荒唐的名词。
起初,连强烈的反对声都寥寥无几。
在许多人看来,这不过是铁打诸侯、流水皇帝戏码中又一出短暂的闹剧。
更何况这位女帝还与南越王韩星河关系暧昧不清。
所有人都觉得刘容的上位带着玩票性质,随时可能被掀翻。
然而,这个“玩票”的女帝,却出乎意料地越坐越稳。
敲打江东小霸王孙策,勒索以仁义着称的皇叔刘备,如今更将富庶的荆州纳入麾下……
难道这摇摇欲坠的大汉王朝,真要被一个女人带飞?
荆州的这步棋,堪称绝妙,直接实现了朝廷与地方势力的双赢!
荆襄之地,自古文风鼎盛,名士辈出。
若非玩家如海啸般涌入,以其庞大的数量和迥异的思维彻底压制了本土精英的光芒。
司马徽、宋忠这等通晓道学、奇门、兵法、经学的博学鸿儒。
庞德公、诸葛亮、庞统、徐庶、韩嵩、石韬、孟建、崔州平、刘廙、向朗、尹默、李仁……
这些闪耀的名字,本该在历史长河中绽放出更加夺目的光华。
无数才俊曾在此求学,最终却选择了隐居不出。
当年,各大玩家帮会也曾趋之若鹜,派人日夜蹲守在司马徽、宋忠的水镜学堂外,渴望求得一名士相助。
然而,那学堂外的“迷宫”第一关——或是玄奥的考题,或是刁钻的辩难,便让无数雄心勃勃的玩家铩羽而归,久而久之,只能无奈散去。
无人能入的水镜学堂,如今却因女帝一纸诏令,倾巢而出。
荆州名士,无论隐居山林还是设馆授徒,皆被召唤至襄阳城中。
太守府正殿,气氛肃穆。
刘容端坐主位,打量着下方这群名动荆襄的智者。
诸葛亮如传闻中“容貌甚伟”,面如冠玉,眉清目秀,一身儒雅气质卓尔不群,静立时便如芝兰玉树。
相比之下,其身旁的庞统则显得平平无奇,身材矮小,皮肤黝黑,虽非丑陋,却也难让人一眼看出其胸中丘壑。
反倒是徐庶,相貌不算出众,体态微胖,披散着头发,神态间带着几分疏狂不羁,颇有些吊儿郎当的味道。
年长的庞德公、宋忠、司马徽三人,则眼神深邃,仿佛蕴藏着浩瀚的学识与世事洞明的智慧,令人望之生敬。
“尔等皆是荆襄名士,学富五车,却隐于山野,不为国家出力,”
刘容开门见山,凤目扫视众人,语气带着一丝质询。
“莫非只是徒有虚名?今日朕亲临此地,便是要向诸位讨一剂治世良方!诸公尽可畅所欲言,朕,一律不怪罪!”
殿内一片寂静。
老成持重的庞德公率先开口:“陛下此言差矣。我等虽处江湖之远,然教书育人,传承圣贤之道,培育治国之才,何尝不是为国尽忠?从未敢有丝毫懈怠!”
刘容秀眉微挑:“哦?蹲在山野之间,教导几个学生,也算尽忠报国?”
庞德公不卑不亢,声音沉稳:“治国理政,根基在于人才。”
“若无学识渊博、道德高尚之士孜孜不倦,授业解惑,朝廷又何以源源不断获得德才兼备的官员辅政?此乃百年大计,非朝夕之功。”
刘容微微一怔,脸上闪过一丝尴尬,随即颔首:“先生言之有理,是朕……唐突了。”
“朕所求者,乃一可行之国策,望诸位不吝赐教,解朕心中之惑。”
这时,宋忠拱手道:“陛下,我等虽读万卷书,却从未亲身治理州县,对各地民情、吏治、赋税、军屯等具体情状,远不如朝中诸位久历实务的大员熟悉。”
“陛下舍近而求远,恐非明智之举。”
这话说得委婉,却点明了他们这些“理论派”的局限。
刘容的脸色瞬间沉了下来,殿内温度仿佛骤降几分。
“那依诸公之见,朕今日是求不得了?”
她的声音里已带上了一丝冷意。
诸葛亮、庞统等人眼中精光闪动,显然胸有丘壑,跃跃欲试。
但为首的司马徽依旧眼观鼻、鼻观心,平静得如同一潭深水。
诸位年轻俊杰见老师如此,也不敢贸然出头。
大殿之内,再次陷入令人窒息的沉默。
堂堂大汉天子,放下身段亲临荆州求取治国方略,竟遭遇如此冷场,无人应答!
这无声的场面,比任何激烈的辩驳更让刘容感到难堪与愤怒。
一直沉默的司马徽终于抬起了眼皮,目光平和地看向御座上的女帝,轻声问道:“陛下近日……可是龙体欠安?”
刘容蹙眉,不明所以:“朕身体康健,并无不适。”
司马徽又问:“陛下游幸天下,巡幸益州、荆州,可是心中郁结,有所不悦?”
刘容耐着性子:“朕心甚悦,并无郁结。”
司马徽这才缓缓点头,脸上露出一丝极淡的笑意。
“如此甚好。陛下欲求国策,我等皆有良策献上。”
“然则,欲行良策,陛下需先明君之道。”
“陛下可愿每日鸡鸣即起,披星阅卷,直至子时过后方能安寝?夙兴夜寐,案牍劳形,无有懈怠?”
刘容急于得到答案,不假思索地应道:“为治国安民,朕有何不愿?允了!”
“好!”司马徽抚掌。
“陛下金口玉言!既如此,请陛下今夜便移驾偏殿,聆听诸君讲法论道,共议国是!”
……
刘容万万没想到,她的一句“愿意”,开启了她帝王生涯中最为最为痛苦的日子。
当天夜里,偏殿灯火通明。
堆积如山的竹简被内侍搬入,司马徽、宋忠、庞德公打头。
诸葛亮、庞统、徐庶紧随其后,韩嵩、石韬、孟建、崔州平、刘廙、向朗、尹默、李仁……荆州名士几乎全员到齐。
众人奋笔疾书,引经据典,从上古三代之治讲到春秋战国纷争,从儒家仁政说到法家严刑。
从黄老无为论及墨家兼爱,更兼天文地理、水利农桑、兵制赋税、吏治考课……
恨不得将胸中所学、毕生所思,尽数倾注于笔端,呈于御前。
刘容起初还强打精神,认真翻阅。
然而竹简上的文字艰深晦涩,论述纵横捭阖,一卷未完,困意已如潮水般涌来。
待到子时(23点-1点),她已是头昏脑涨,眼皮重若千钧。
司马徽这才“体贴”地告退,允她歇息。
然而,仅仅三个时辰后,鸡鸣声初起(约凌晨3-5点),偏殿外便响起了内侍恭敬却不容拒绝的通传声。
“陛下,司马先生等已在殿外等候,言道‘一日之计在于晨’,请陛下起身听讲!”
刘容感觉自己像是被强行从温暖的泥沼里拖出,全身骨头都在叫嚣着疲惫。
她挣扎着起身,顶着昏沉的脑袋,在宫女的服侍下草草梳洗,几乎是飘着来到偏殿。
灯火依旧,名士们精神抖擞,仿佛不知疲倦为何物,又开始新一轮的引经据典、高谈阔论。
午膳匆匆用过,没有午憩。
堆积的竹简非但未见减少,反而因众人持续的“创作”而越积越高。
刘容强撑着批阅,眼前字迹开始模糊、重影。
她试图集中精神,却总被那低沉而持续的讲论声拖入混沌的深渊。
熬到晚上子时,终于得以解脱,几乎是瘫倒在床榻上。
噩梦并未结束。第四日鸡鸣时分,内侍的呼唤再次准时响起。
刘容感觉自己的灵魂都在抗拒这具身体。
她脚步虚浮地走进偏殿,看着那些依旧神采奕奕、口若悬河的名士,第一次生出了强烈的逃离冲动。
黑眼圈如同浓墨重彩地描绘在她原本明艳的脸上,眼神空洞,哈欠连天。
第五天、第六天……刘容感觉自己像个被抽空了力气的木偶。
她甚至能在批阅竹简时,握着笔杆站着睡着。
名士们激昂的辩论在她耳中变成了嗡嗡的噪音。
第七天,当内侍在凌晨四点再次准时将她从深度睡眠中唤醒时,那根名为理智的弦,彻底崩断了。
“够了!”刘容猛地从床榻上坐起,声音嘶哑尖锐,带着崩溃的哭腔。
“朕不听!朕不看了!朕也不要什么狗屁国策了!朕要睡觉!现在!立刻!马上!都给朕滚出去!”
她抓起枕头狠狠砸向跪在床前的内侍,状若疯癫。
什么江山社稷,什么治国良方,统统不如一场酣畅淋漓的睡眠来得实在!
此刻,她只想与这该死的竹简、这喋喋不休的讲论永世隔绝!
美美地睡到日上三竿,刘容才悠悠转醒。
充足的睡眠洗去了连日来的疲惫,却也让她彻底回过味来——自己怕是被那帮老狐狸给耍了!
一股被愚弄的怒火瞬间升腾。
她立刻命人单独召见司马徽。
当司马徽平静地步入殿内时,迎接他的是女帝冰冷如霜的目光和毫不掩饰的怒火。
“司马徽!你们这是何意?!”刘容的声音如同淬了冰。
“是嫌朕这个女皇帝命太长,死得不够快吗?!”
司马徽神色不变,依旧是那副古井无波的平静模样,躬身行礼。
“陛下误会了。老朽绝无此意,在下只是想……让陛下亲身体会一下,一位励精图治、欲行‘良策’的明君,每日该当如何生活。”
他看着刘容依旧愤怒的眼神,缓缓道。
“陛下若觉得如此生活太过疲累,难以承受……那便不必强求那些所谓的‘国策’。”
“如今天下,陛下能使各路诸侯表面臣服,朝廷威仪渐复,已属难得。”
“水满则溢,月盈则亏,凡事过犹不及。陛下……当懂其中深意。”
他的话语平淡,却像一盆冷水,浇在刘容心头。
刘容愣住了,满腔的怒火仿佛被戳破的气球,瞬间泄了大半。
她似乎……有些懂了,想起在洛阳深红别院时,那些唯唯诺诺、报喜不报忧的酒囊饭袋。
虽然无能,至少不会让她累得像条死狗!
“走吧,”刘容挥了挥手,语气充满了疲惫和不耐烦。
“都走吧!你们这些满腹经纶的‘大才’,果然不如朝廷里那些酒囊饭袋省心!”
这评价,不知是自嘲还是讽刺。
司马徽嘴角微不可察地向上弯了一下,再次躬身。
“荆襄之地,物产丰饶,美食众多。陛下既已移驾,不妨多去尝尝鲜,莫要为那些烦心之事过度劳神。老朽告退。”
荆州名士们呕心沥血写就的治国宏论、安邦良策,最终没能装进女帝的脑袋,也未能在这乱世掀起任何实质性的波澜。
但刘容用七天七夜的黑眼圈和一次彻底的崩溃,换来了一个血泪交织的帝王心得。
原来,当皇帝想“努力”时,养一群废物,才能有空闲享受生活。
若养的全是司马徽、诸葛亮这等精明人,她这个皇帝,怕是真的会被活活累死!
这“治世良策”的第一课,代价虽大,却足够刻骨铭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