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呃……呃呃……”
手已经不疼了。
太多伤口,就麻痹了,但是,心中刚刚听到胡安发言的奇特痛楚却依然在哀鸣。
人类是天生应该高尚的东西吗?高尚的人,就一定要死吗?
无论如何,白无一都觉得这种事很没有道理,所以……
绝对不要再发生第二次了。
“胡安,别踏马傻愣着了,一起来推!”
“好。”
绵延的雨势似乎越来越重了,身上的衣衫已经湿透,但……淤积钢铁的泥泞,也被雨水所冲蚀,虽然这是早有预料的事,但白无一还是不得不为这一情况而发出一阵奇特笑声。
而当那也被浇灌透彻的绿色小山一点点挪到垃圾山下时,白无一只觉脚下一滑……前方的阻力也同时一松。
“哗啦——”
……真踏马搞笑啊。
他跟着垃圾山,一起摔下去了。
“白无一!”
“噼里啪啦!!!”
碰撞的疼痛并没有那么明显,不如说,不适到了这种程度,那一点磕碰实在算不上什么了。
他甚至开始故意加重自己的冲撞力,力求给那绿色之山造成些更深的伤害,而当那有些腐败的绿意贴到他脸上时,他便开口,把它当老人般撕咬。
真苦、真恶心……真难吃。
但是即便如此,你看,他还不是在求生。
比起付出自己的生命,哪怕狼狈,还是活下去比较好吧?
“咔嚓。”
但,哪怕是这样,那一道死神一般的身影,似乎还是不愿轻易崩解啊。
“……”
从被白无一咬破的抹茶间缓缓亮出一把断折的镰刀。
随后,是老人的脸。
他一下将镰刀割入白无一肩膀,以迟钝的刀尖,把这狼狈不已的人吊了起来。
血液的流逝令残躯开始发冷。
丑陋的求生者,被死神轻而易举吊了起来。
“你……很会捣乱。”
白无一自己的影子挡住了照在老人脸上的灯光,因此,他只能看见破裂绷带后一点模糊的影子,以及听见那蕴含着前所未有愤怒的低语。
白无一轻蔑笑了一下。
然后,他朝那人脸上吐出一口血沫,随意发布命令:
“杀了他。”
“你以为……呃。”
然后,是一只光洁白瓷的……机械手掌。
从老人胸膛突然穿出,从那几乎已脱离人类的身躯中,释放出最后一滴鲜血。
“……~?”
“怎么……会……”
如果是之前的他的话,应该不至于此吧。
但是无数机器人的攻击、抹茶的剥夺、以及垃圾山那刀片一般的机械残骸早已将他坚硬的外壳像坚果壳子一样剥离……哪怕是真正的、完全的机器,也早已不得不将柔软内芯暴露开。
何况,虽然一副丧尸的样子,这家伙……到底是人,还有一颗鲜活、跳动的心脏。
这一点,白无一眼前散发着热气的实物就可以证明了。
老人捂住自己胸口,一点点难以置信地倒退,转身……倒下。
在他身后。
一台机器人。
一台由无数工人机器人所拼接而出的女性机器人。
亮出那无比美丽的身姿,哼唱着温柔而不具含义的歌谣,一点点将沾满血液的手,收了回去。
“……哈。”
看来,这家伙果然是机器啊。
……
“你……没事吧。”
“……”
没有力气说话。
肾上腺素的作用,终于过去了,被激情冲昏了头,干出这种事,接下来不力竭才比较奇怪吧。
白无一躺在一片被煤油与铜铁锈所覆盖的垃圾堆里,就像其他一切垃圾一样,把自己平摊在湿润到如沼泽般的泥里,嘴唇微微张开,尝到的雨水也有一股铁锈味。
哎。
怎么这个面具,不防雨呢?
“喂。”
很快,一张张着大胡子的抽象面具就从上方凑了过来,虽然是很滑稽的画面……但事到如今,他可是也一点笑的力气也没有了,还是饶了他吧。
“你……肩膀……”
胡安担忧地看了一眼白无一血肉模糊的肩膀,随后又难以置信地看了一眼同样毫无动静了的老人:
“这种程度的伤口……不去医院是绝对不行的,但是……真没想到……”
“是啊,真没想到。”
一阵脚步声缓缓响起,随后,另外一道身着白大褂的身影一点点从昼夜分界线那边走了过来。
关寒独自伫立于雨中,那颗黑白交织的棋子下,透出一道晦暗不明的视线。
“……这样的场景,可真是,一而再再而三出乎我意料。”
他完全没理会眼前的惨状,只是先走到死去已久的老人身边,轻轻用鞋尖挑起那具尸骸的头。
那人头上的绷带已经完全散架了。
而在那绷带之下……是一副新的面具,这倒是有些出人意料。
具体来说,老人绷带所裹制的假面具下,是一副由许多藤蔓所组成的荆棘面具……但具体面容,却依然被遮挡在阴影之下,难以看清。
关寒旁若无人地拿起那面具,开始端详。
“你这家伙……!”
一贯表现得有些不把人当人看到胡安难得有些生气,一把就要拽上关寒的衣领:
“连自家的选手都能那样随手抛掉吗?对待Npc什么手段都无所谓,但是对人类……”
“不,别误会了。”
关寒冷漠拍掉他伸来的手掌,语气中的傲慢一如既往:
“我可从来没觉得白无一会死在刚刚的情况里,他,应付刚刚的情况简直是易如反掌,是绝对不可能死在那种小小混乱中的……我真正抛弃的,只有对于获取线索连验证都不愿做的你。”
“你……!”
“事实上就我来说,这次的危机到这种程度,说基础由你导致也不为过……所以,我以为只是又看到白选手一如既往伤心地一个人跑回来而已,”
完全无视胡安铁青的脸色,棋手一边摸着下巴,一边走到白无一身边,随后眯起了眼:
“但是……没死,没有牺牲,然后连那个老人也干掉了啊,哈哈……白先生啊,你真的、真的很有趣。”
“……”
一道白色的影子忽然从天上落下,站到了棋手的肩膀上,对方也就轻轻抬起手,摸了摸那白色的鸟儿的羽毛:
“啊,还有你,看来只把你当什么动物朋友有点失礼了,要不要吃点什么蛋糕之类啊?我会好好带上门来谢礼的。”
“……”
白无一眨了眨眼睛。
关寒则开始帮他很随意地处理伤口,为似乎已经完全无法使力的手臂涂抹着双氧水,并以极其娴熟的手法进行包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