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离巴黎数百公里外的阿尔卑斯山脉。
刘思思抱着膝盖蜷在摇椅里，她仰头望着被薄云半掩的星空。
脑海中不自觉地浮现出林学东那张虚弱苍白的脸。
那个男人......现在又在折腾些什么呢?
心里头酸胀得难受。
她想，大概是今晚吃得太没节制了。
手下意识的捂上胸口，刘思思蹙着眉，艰难地吞咽两下。
带着体温的绒毛保暖毯突然罩了下来，打断了她的思绪。
李松泽的身影出现在她身侧，手臂随意地撑在摇椅靠背上，却始终保持着若有似无的距离。
远处传来阵阵松涛, 山风掠过平台将他声音里那道叹息绞碎。“我终究还是没有机会走进你的心里，对吗？”
刘思思身子微僵，没有回答。
“暖暖胃。” 敛起嘴角那抹苦涩，李松泽变魔术似的将一碗热豆腐脑递到女人手上，“饭后甜点。”
刘思思猛地转过头，惊讶地张嘴：“李大哥，你哪来的豆腐脑？”
这可是法国诶，还是鸟不拉屎的山区。
“我告诉民宿老板，这是恩物。”
李松泽朝屋内轻轻抬了抬下巴：“他苦练一年了，快尝尝。”
刘思思低头望着碗里晃动的豆腐脑，眼眶莫名发烫。
记得大概在一年前，她和李松泽第二次去吃烤肉。
烤肉店老板误会了这男人是她的男朋友，还暧昧地送他们一盘豆腐色拉。
那时，李松泽是怎样的表情来着?
刘思思偷瞄过去。
大概是屋内的光晕太柔，他眼角的细纹随着笑意轻轻舒展。
像是终于放下了什么。
看着他从口袋里摸出一盒蜂蜜薄荷糖，掏了一颗丢进嘴里，清凉的气息混着他身上的清洌漫开。整套动作行云流水，像是习以为常。
刘思思再次惊讶地张开嘴巴。
因为那款薄荷糖是去年在他上台演讲前，她送他的......
见她盯着糖盒发怔，李松泽指尖无意识摩挲着铝箔包装上的图案。 “这糖提神，挺不错的。”
那些不经意间交集的时光，突然变得清晰起来，刘思思声音发哽 : “李大哥……”
但落入李松泽耳中却是软绵绵的，他心都要化了。
“这些小事毫不起眼，却在我心里翻来覆去回味了千百遍，很特别。”
特别难忘。
“真的......不考虑考虑一下我吗？” 他望着远处墨色山峦，声音轻得像羽毛。
烤炉里的炭火已经变成暗红的余烬，等待的回应始终没有到来。
“其实啊，我就是麻痹自己，只要看着你们好，你的日子幸福了，就轮不到我不认输。”
他喉结滚动着叹出长气，薄荷糖的凉意混着苦笑漫开：“挺羡慕林学东那家伙的，有你这样包容他。”
刘思思戳破豆腐脑表面的油皮，氤氲热气蒙住了眼睛。 “我容易心软。”
那个男人的眼睛像淬了蜜的钩子，深情裹着委屈，轻易就勾住了她的魂魄，叫她半步也逃不得。
而李松泽错落在她身上的情分从一开始就偏了轨道，炽热又灼人。她却只能攥紧掌心，将心软死死锁进胸腔。
“提分手那天, 他就在阴阳我, 说要看你出手快, 还是我妈带着杜镇涛的脚步快。” 想起当时林学东恼羞成怒时说出的歪理, 刘思思笑了，笑他的幼稚。
李松泽微怔，很快便又轻笑出声 : “他就那么没自信?”
“嗯。” 大傻瓜!
刘思思点点头，轻声道：“大概是上辈子欠他的。”
“打算一直这么耗下去？” 李松泽偏头凝视着她，月光在他眉睫投下暗影，咬肌收紧 : “要是他再犯浑，你还会原谅他？”
刘思思猛地抬头，撞进那双带着质问的眸子。
还没来得及开口，李松泽已经摸出手机，屏幕亮起的瞬间刺得她眯起眼。
“刚查到的会诊记录。” 山风掀动他额前的碎发，露出眉心处的凹痕，纠结与挣扎在眼底翻涌，比浓稠的夜色还要沉重。
“那家伙怕拖累你，连治疗方案都藏得滴水不漏……”
瓷勺 “当啷” 坠地。
滚烫的泪滴砸在屏幕上，手机在刘思思颤抖的指间几乎要被捏碎。
晕开诊断报告中的黑字，那些加粗的标语像淬毒的冰锥，肆意搅动五脏六腑，她胃里翻涌的酸水混着心口的刺痛冲上喉头。
“呕 ——”
“要回去吗? ” 李松泽紧抿薄唇，掌心隔着羊绒毯轻按在她颤抖的肩上，“我马上安排。 ”
薄荷混着清洌的气息随之靠近，刘思思猛地回神。
她腾的从摇椅上起身，双腿却像灌了铅般发麻，脑袋一晃，眼前炸开密密麻麻的重影。
她心感不妙！
果然，身体踉跄着往前栽倒。所幸，李松泽眼明手快，一把将她拽进怀中。
“怎么会那么严重？！” 刘思思仰起脸时，睫毛上还挂着未干的泪珠，惊惶与无助几乎要从泛红的眼眶里溢出来。“怎么办，我眼睛又看不见了…… 阿东他…… 李大哥！”
李松泽眉心拧成深壑，将掌心贴上女人冰凉的脸颊，指腹擦过她泛红的眼眶。“眼睛怎么样了？”
“医生说…… 是旧患压迫神经，受刺激就会暂时失明。”
“但，不碍事的。” 刘思思抬手反揪李松泽胸前的毛衣，像溺水者死死攥住最后一根浮木。
“上次在会所，他连站都站不稳……”
“我，我是察觉到的，但没想到会是这么严重......”
“我，我该怎么办?”
山风伴着她破碎的呜咽。
“李大哥，我真的很矛盾，一方面觉得要去和应他，暂时分开或许能让他有充分的时间休养，不会打击......”
“另一方面，我又......我真好想他啊，呜呜......”
枯叶在他们脚边打着旋，而女人青白的脸颊上泪痕纵横。
李松泽心尖忽地像被人用手轻轻捏了一下，有些说不上是什么滋味。
“治疗方案里写着，接下来的三个月是关键期。”
他喉结艰难地滚动两下，目光落在女人脸上一寸寸收紧。“或许…… 他推开你，是想让你少些痛苦。”
“我不要！”
刘思思踉跄后退，撞上餐桌时金属架发出刺耳声响。
指甲抠进桌沿，下唇被咬得失去血色。她浑身颤抖不止，垂落的发丝凌乱地遮住了布满血丝的眼睛。
“可我现在连自己都顾不好，拿什么...... 拿什么去守住他？”
李松泽双拳攥紧。
他仰头望向夜空，狠狠吐出胸中那口郁气。
下一秒，他咬牙俯身，长臂一揽将刘思思横抱而起。
怀里的人还在颤抖着，单薄的身躯轻得可怕，却又重得像是压在他心口的千斤巨石。
“我他妈难道会看着你们互相折磨?”
他将她搂得更紧，睫毛在眼下投出剧烈颤动的阴影。 “他要作死，也得作死在你怀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