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晨,微风和煦,阳光正好,慧泽再次来到萧聪在帝都的临时府邸,众人已在客厅中等候。
“阿弥陀佛。”
中年僧人踏进客厅,照例先是双手合十诵一声佛号,而后缓缓开口,
“恕贫僧来迟,让诸位久等了。”
“大师言重了,我们也是刚到。”
萧聪微微一笑,随即走下堂来,客厅中的人跟着站起,年轻人为双方互为引荐,大家你来我往几句初会客套之后,慧泽问道:
“不知萧族长打算何时启程?”
萧聪没想到这秃驴竟会如此直接,想来心中应该是有几分着急,因道:
“大师说什么时候启程,咱就什么时候启程。”
“此事宜早不宜迟,此时天光正好,以贫僧看来,不如现在就走吧。”
“好。”萧聪回答十分爽快,“晚辈临时有些小事要去处理一下,大师先跟几位前辈以及我这些至交朋友先走一步,我随后就到,如何?”
慧泽双手合十,
“阿弥陀佛,善哉善哉。”
就这样,一行人来到布置有高阶传送阵的院子,皆在院子中间站定,萧聪取出几件灵宝摆在地上,下一刻,只见五色光华一闪,院子中便只剩下他一个人。
年轻人仰起头来,眯着眼睛感受愈加热烈的阳光,深吸一口气,而后缓缓呼出,稍迟片刻,便转身往后院走去。
来到欧阳寻的房间,见黎牧早已经想来,正坐在床上揉捏着手指,纠结和失落出现在那张本该天真无邪的小脸上,引得萧聪的心好像被轻轻揪了一把,他能体会到小家伙此时的心情,因为在多年之前,他也曾这样,表面坚强懂事,其实内心脆弱而敏感得紧,就像现在的黎牧,明明舍不得欧阳寻和幽女,却还是强忍着独自一人呆在房间,好让那两个自己最在意的人走得安心一些。
“叔叔,你来了,我爹爹和娘亲已经走了吗?”黎牧睁着一双微微泛红的大眼睛,问道。
萧聪挤出几分勉强的笑容,几步走到黎牧身边,蹲下身来,柔声回答,
“是啊,爹爹和娘亲已经离开了,叔叔也得送黎牧回龟府了。”
小家伙鼓着腮帮子呼出一口气,小腿一挺跳下床来,
“那我们走吧。”
萧聪一动不动,他看着黎牧的眼睛,说道:
“黎牧现在的心情,叔叔可以理解,因为叔叔当年有跟黎牧一样的经历,叔叔希望黎牧能够明白,世间的一切都是平衡的,我们出生在这样的环境,在得到某些东西的同时,必然也会失去某些东西,当然,这也是身不由己。
但是啊,虽然当下已经注定,但我们还有机会选择去创造一个什么样的未来,古书上说,‘士不可以不弘毅,任重而道远’,叔叔、爹爹、娘亲还有很多很多的人,都在为创造一个更加美好的未来而努力,他们并不是不爱黎牧,只是与生俱来的那份使命,让他们不得不这样做。”
黎牧点点头,
“叔叔说的这些,黎牧都知道,我一点都不怪爹爹和娘亲,虽然我很希望自己能陪在爹爹和娘亲身边,但我不想成为他们的拖累,所以回到龟府之后,我一定好好跟先生学本事,争取早点帮到爹爹和娘亲,这样我就能一直在他们身边了。”
萧聪闻言,心里甚是欣慰,忍不住张开双臂将小家伙抱在怀里,
“叔叔也相信,黎牧以后会成为比我们更优秀的人。”
“嗯嗯,黎牧一定会努力的。”
小家伙用力点点脑袋,下把磕在萧聪的肩膀上,力道不重,却一次次地敲击着他的心脏,并像锻铁一样,将一些黑色的杂质敲击出来,这一刻,年轻人感受到了一份治愈和轻松,某些隐藏在内心深处十分隐晦的情感,也终于得到了完全的释怀。
将黎牧送回欧阳寻的小别院,萧聪便从龟府出发,通过传送阵往琅琊神矿赶去,龟府距离琅琊神矿更远,所以星流云他们到达之后,要等年轻人一天。
九日后,萧聪出现在琅琊神矿外的传送阵里,阿唐依旧是第一个发现他的仙金圣灵,
“萧族长,好久不见,别来无恙啊。”
萧聪笑着拱拱手,
“朋友,我发现你总是第一个发现我到的人呐。”
阿唐跟着笑起来,
“这是我的职责所在,萧族长不必意外。”
说着,作出一请的手势。
萧聪也不客套,大大方方地朝矿井走去,边走边问道:
“你们家元卫近来可好?”
“托您的福,自从将那些魔毒析炼干净,元卫他老人家一日好过一日,倒是您,近两年多以来消息不断,可是让我们担心了一阵儿又一阵儿。”
“我那些事儿听着唬人,其实都是小打小闹,距离真正上得了台面的战斗,还远着呢。”
……
二人说着,已经来到井口,那道熟悉的光梯从井下螺旋上升,一直延伸到他俩脚下,萧聪步履未停,直接踏上光梯,阿唐紧随其后,下一刻,光梯开始沿着原来的路径往回收,并在大约中段的某个洞口停住。
洞内济济一堂,不光有从帝都赶来的人,连那两位金刚尊者也在这里。
其一全身蓝色,四耳三目,发束髻,顶上有一骨制法轮,上有摩尼宝庄严,发髻前有一交叉金刚杵,左边有一弯月为装饰,以虎皮为裙,鼻头肥大,方唇阔口,面色慈悲。
其二全身黑色,头戴五方佛冠,身着织金马甲和裈甲,胸前挂着一串佛牌项链,腕上亦有刻着梵文的金镯,其相貌跟另一金刚大差不离,却是一脸怒容!
萧聪知道,面色慈悲的这一位叫阿昙它叶,一脸怒容的这一位叫无傩慧那,都是齐天境的仙君,于是下了光梯便双手合十,恭敬道:
“晚辈萧聪,见过两位尊者。”
“阿弥陀佛。”
阿昙它叶和无傩慧那亦是双手合十以作回礼,前者声音轻柔,让人感觉如沐春风,后者声如惊雷,让人听着耳膜微微有些鼓得慌,面色慈悲的金刚尊者接着道:
“萧族长远道而来,为我佛土之事不辞辛苦,不惜身赴险地,实在让贫僧感激。”
被一位仙君如此夸奖,年轻人心里十分受用,
“尊者言重了,这是晚辈的荣幸才对。”
无傩慧那微微一笑,脸上却怒意不减,由此让人莫名生出一阵森然的感觉,
“萧族长这般年纪便拥有这般惊世之佳绩,还能如此谦虚,不得不让人佩服呐。”
萧聪打了个哈哈道:
“不过是些表面文章,算不得真本事。”
他感觉再被这么夸下去,自己就该飘了,于是话锋一转,
“听说两位尊者一直在忙途亥之事,不知了结没有,咱们何时启程。”
阿昙它叶回答说,
“途亥之事已经了结,只要您愿意,随时可以启程。”
“那就太好了,不过,在去太康谷之前,晚辈得跟元卫大人打个招呼,还请两位尊者稍等片刻。”
“此事不急,萧族长自便就好。”
“那晚辈就先去了。”
萧聪双十合十,再致一礼,阿昙它叶和无傩慧那也双手合十,低头诵了一声“阿弥陀佛”。
阿唐带着萧聪乘坐光梯再次来到元卫所居的洞穴,这里还是老样子,四四方方的一个空间,顶上吊着一枚发光宝石,将腔洞照亮--除了石头就是土,布置也够单调,只有一座用泥巴塑成的莲台,头戴金冠,身着宽袖玄服,面色沧桑不怒自威的老者正盘膝坐在上面。
年轻人朝元卫作揖道:
“晚辈萧聪,见过前辈。”
元卫站起身来,几声爽笑,拱手回礼,
“几年不见,萧族长还真是越发客气了.”
“前辈这话说的,礼多人不怪嘛。”年轻人说着,话锋一转,“前辈恢复得可还好?”
“还好,还好,再有不多时日,就能完全恢复了,萧族长这次去天魁山脉,带上了那么多人,恐怕不仅仅是帮菩提崖撤去法阵这么简单吧,您要是觉得人不够,老夫倒也可以给你凑个数。”
元卫此言,萧聪只当是玩笑,
“前辈说笑了,琅琊神矿怎么能少了您的坐镇,不瞒您说,我这次去天魁山脉,确实还有些别的事情要做。”
“哦,何事?”
“想去苦海之卫旧址去看一看。”
“唔——苦海之卫……”元卫捋了一把合下长髯,略作沉吟,“萧族长是想寻找三位仙尊的线索啊。”
萧聪点点头,
“没错,前辈可知道与此相关的信息?”
元卫缓缓摇头,
“龟府都不知道事,老夫就更不知道了,不过有一点可以确定,此行凶险,生死莫测呐。”
萧聪莞尔一笑,
“再凶险又能凶险到哪儿去,大荒里走一遭晚辈都能回来,所以前辈不用担心。”
元卫还是摇头,
“天魁山脉为玄真东界超能者数量最多的地方,绝对比大荒更胜一筹,而苦海之卫的旧址又是在大陆边缘,最稳妥的路线,应该就是沿着山麓外围绕过去了,这样一来,怕是要花费不少时间。”
说着,幽幽一叹,
“您的安全,不能有失,这样吧,老夫派八位仙金圣灵随您前去,虽不敢说万无一失,但总归算是道保险。”
“八位仙金圣灵!”萧聪瞪大眼睛,不可置信,随即几声赧笑,“按理说,长者赐不可辞,前辈心意,晚辈不该推却,但八位仙金圣灵实在是太多了,琅琊神矿受多方觊觎,中坚力量不可缺少,嗯……就让桑魁、檀九伯彖和陀渠跟着我就行,有他们四个,应该足够了。”
元卫点点头,
“也好,那就让他们四个随您一同前往。”
说着扭头对阿唐道:
“去让他们四个准备一下,跟着萧族长一起去天魁山脉。”
“是。”
阿唐单腿跪地,右手叩着地面,右手掐诀抵在左肩,缓缓后退。
萧聪见状,赶紧作揖哂讪笑道:
“前辈,既无它事,晚辈便先随阿唐退下了,菩提崖的几位尊者还在等着,晚辈已经迟到了一天,再拖沓下去,就有点不像话了。”
“萧族长这就要启程吗?”
“如果咱这边没什么事的话,晚辈觉得还是早些启程为好,毕竟魔族还在虎视眈眈,避免节外生枝嘛。”
“如此也对,那就由老夫亲自送您出去吧,算是聊表地主之谊了。”元卫说着,就要往外走。
“前辈留步,您这不是折煞晚辈嘛,咱又不是外人,您不用出面,我们自己走就行。”
“这……”元卫微微一笑,“好吧,那老夫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前辈,告辞。”萧聪再次冲元卫拱了拱手,接着对阿唐道:“走吧,朋友。”
萧聪朝阿唐摆摆手,便转身往回走去,他知道,虽然元卫的修为比阿昙它叶和无傩慧那弱,但肯定不待见他们两个,而他也不愿看琅琊神矿的老大因为要顾及自己的面子而硬着头皮对菩提崖的两个秃驴虚以逶迤,所以就这样挺好的。
回到之前的洞穴,萧聪也不废话,直接道:
“诸位,咱们走吧。”
星流云等人没什么表示,萧聪话音刚落,就开始往前走,只见慧泽、阿昙它叶和无傩慧那双手合十,再次诵了一声“阿弥陀佛”。
所有要去往天魁山脉的人都登上光梯,被阿唐送出琅琊神矿,双方简单做别,萧聪一行人便由阿昙它叶和无傩慧那护送,开始了一段新的旅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