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府主阁出来,萧聪并没有去布置有传送阵的演武场,而是来到了欧阳寻的小别院,在几座新修的院落与夕阳余晖的衬托下,大才子那几间铺着破瓦的土阶老屋更显破败,就像一名趴在众多达官显贵之间的乞丐,久经沧桑却依旧难享晚年。
萧聪刚走进斑驳土墙围成的院子,鸿生便有所感应,立即迎出门来,
“是萧族长来了,少节主呢?他没来吗?”
已经八岁的黎牧紧随其后——他四尺来高,面容清秀,眼神活泼,任谁都不会相信这是欧阳寻的种,欢呼雀跃着喊道:
“萧叔叔,我爹爹跟娘亲呢?”
萧聪微微一笑,
“你娘亲和你爹爹正在帝都等你,叔叔这次就是要接你去帝都的。”
“好呀好呀,那咱们赶紧走吧。”小家伙抓着萧聪的衣袖,一副专属于孩童的急不可耐之色,萧聪伏身捏了捏黎牧肉嘟嘟的小脸,转头对鸿生道:
“鸿生,这次我就不进去了,黎牧我先带去帝都,过段时间再把他给你送回来,这段时间照顾这么个小祖宗,辛苦你了。”
鸿生憨笑着摇了摇头,
“萧族长这是说的哪里话,帮少节主照顾孩子,是我的本分,再说黎牧一直很乖,所以一点都不辛苦。”
萧聪露出赞许的笑容,
“那行,我先走了。”
“萧族长慢走。”
鸿生作揖致礼,再抬头,已经看不见萧聪和黎牧的身影。
……
从龟府回到帝都之后,萧聪把黎牧交给欧阳寻和幽女,自己则是继续筹备去往天魁山脉的相关事宜,他思索着,
“此次去天魁山脉,极有可能遇见白佛,尹诺这家伙就变得十分危险了啊。”
因为尹诺算是阿陀的传人,而阿陀跟白佛又是玄真界出了名的死对头,传说白佛手下四大金刚之一的谒婆萨河,就是死于阿陀之手,而阿陀,最后也是差点被白佛所灭,剩下最后一点残魂,被轩辕家和独孤家联手封在朔魂刀里,所以尹诺所施展的刀法,叫作“阿陀道三刀”。
“要不这一次就先不带着尹诺了……
不行不行,按照之前的经验来看,此行应该有不错的机缘,他算是我最信任的人之一,这些好事儿不应该撇下他,最主要的是容易心生嫌隙,那就太不值当了。
嗯,尹诺跟阿陀的关系,白佛肯定已经知道了,但既然主动邀请我去帮他们撤掉法阵,几分薄面还是应该给的,到时候应该不会提这一茬,只要不出意外情况,在太康谷撤掉法阵之后就没什么事了,所以我们跟白佛的交集应该不多。
但要说到意外情况,那就只能是朔魂刀了,稳妥起见,最好是让翾儿把那块时空兽皮带来给尹诺用上,朔魂刀先放在我的弥芥里,这样一来,菩提崖就算想找事,都没缝下手。
对,就这么办!”
打定主意,年轻人便派了一名萧家将去给公主殿下传话,让其将那块可以完美掩藏身份的时空兽皮带过来给尹诺用上。
接着,萧聪又让人把探炉手沈晋叫来,准备紧锣密鼓地炼制一批法阵石刻,经过这么些年的不断侵淫,他的这门阵法技艺也算是有了一定水平,已经不再拘泥于传送阵这种简单法阵,杀阵、幻阵以及防御法阵应该都能尝试一下,天魁山脉一行必然十分凶险,法阵石刻不可或缺,所以这一次,他要炼制一批更加高级的法阵石刻,以备不时之需。
自从两年前得到不灭焰之后,沈晋每日炼器不辍,别的不敢说,控火造诣绝对是又上了一层楼,不灭焰简直已经成了他身体的一部分,如臂使指,出神入化。
有这么个玄学大师打下手,萧聪法阵石刻的炼制简直事半功倍,一老一少,互为师徒,相得益彰,萧凤哲当然虽然不是个纯粹的炼器师,但这家伙绝顶聪明,不光是在阵法之学上另辟蹊径,在炼器之学上亦是剑走偏锋,所以在他的这套道道儿里,有一些连沈晋都为之惊叹并着迷的东西,萧聪跟着沈晋,学到的东西也不是欧阳寻那种一瓶子不满半瓶子晃荡的假炼器师能给的,二者皆是沉溺其中,无法自拔,一块又一块的佳作横空出世,让当事人自己都不敢相信这是真的。
……
就在萧聪跟沈晋闭门炼制法阵石刻的第三天,湘怡抵达帝都,几年不见,兽王之女气质大变,虽然模样还是原来的模样,但无论是眼神还是谈吐,已经明显不再是之前宛若小家碧玉的女孩,现在的她更像是盛开在废墟之上的黑色玫瑰,沉稳大气比玲珑公主皇甫翾不遑多让,凌厉果断却更胜一筹。
湘怡来得突然,全心全意沉浸在法阵石刻炼制中的萧聪浑然不觉,临时府邸只有萧家将在,于是萧大想着赶紧去请公主殿下过来,却被湘怡制止,
“都不是外人,没必要这般兴师动众,公主殿下不在,想来应该是有事要忙,等三位前辈到了,再把她请来不迟,你只要给我安排一间房就可以了。”
萧大依言帮湘怡找了一间上好的客房,而后便急急来到坤尚宫求见公主殿下——皇甫翾知道萧聪忙着炼制法阵石刻,没空陪自己,就趁着有时间,打算在去天魁山脉之前多陪陪母后,所以这几天大多时间都在坤尚宫。
在宫女的带领下,萧大在装饰奢华的暖阁里见到这对在玄真凡界地位最为崇高的母女,半跪作礼道:
“草民见过皇后、公主殿下。”
“不必多礼,起来说话。”潆皇后面带笑意,抬了抬手。
“是。”
萧大站起身来,这时候听见皇甫翾一脸俏皮地问道:
“萧大,出什么事了,是你家族长出关了吗?”
“回殿下,族长还未出关,是湘怡来了。”
“哎呀,我怎么把这事儿给忘了!”
皇甫翾一拍脑门儿,满脸懊恼之色甚是可爱,紧接着抱住潆皇后的胳膊,嘟着小嘴撒娇道:
“母后,儿臣今天不能陪您了。”
潆皇后忍俊不禁,
“没事儿,你赶紧去吧,兽王之女是贵客,别让人家等着。”
“嗯嗯,”皇甫翾跳下床来,盈盈一福,“母后,孩儿告退,改天再来看您。”
……
皇甫翾与萧大直径来到湘怡所居客房之外,公主殿下轻轻叩响房门,
“在吗,湘怡姑娘?”
房间里传出一声“嗯?”,而后是一阵脚步声,接着房门被轻轻打开,露出湘怡那张明艳动人的脸,
“是公主殿下啊,进来坐。”
皇甫翾粲然一笑,就这样进了房间而后在八仙桌旁坐下,
“哥哥在忙着炼制法阵石刻,故而没能出来迎接你,还请你不要介意,晚饭前我去叫他出来,大家一起吃个饭。”
湘怡坐在八仙桌的另一边,笑道:
“大家都是老朋友了,不用这么麻烦,我听说萧族长已经闭关好几天,想来应该是在炼制十分高级的法阵石刻,贸然打断,怕是会造成不小的损失,而且估计三位前辈这两天也要到达帝都,等那时候再请萧族长出来吧。”
皇甫翾一听,觉得有道理,脸上笑容更深了几分,
“湘怡姑娘还真是善解人意呐,您说得也对,哥哥确实已经好几天没出来了,沈晋前辈也在里面,或许真是在炼制十分高级的法阵石刻,既然大家都是朋友,那我也不跟你客气了,今天晚上,我把星流云他们叫过来,你可一定要赏光哦。”
湘怡含笑颔首,
“那是自然。”
“行,那咱们就这么说定了,你先休息休息,我让人去准备,咱晚上见。”
说着,已经站起身来。
湘怡跟着起身,
“公主殿下慢走。”
“留步,留步。”
皇甫翾说完,走出门去。
……
当天晚上,四大王族的后生、皇甫翾兄妹俩、莲姬还有湘怡,在萧聪临时府邸的某一间房里围桌而坐,欧阳寻和幽女还带来了黎牧,不过小家伙却并没有上桌,也没有要吃食——白天欧阳寻和幽女带着他在帝都街市疯玩了两个时辰,这家伙的小肚子早就被各种各样的零嘴填满了。
席间,一群男男女女把酒言欢,因为有黎牧在旁,便没有提及关于天魁山脉一行之事,有星流云和皇甫翾在,必然不会冷场,大家只是聊了些专属于年轻人的话题,倒也算是舒畅。
两天后,炎鳞鹰族族长躅麝、煌藤族族长谷朿、爝蜥族族长戚梭自炉灶山赶来,公主殿下终究还是要去喊心上人出关,她站在书房门前,通过同修神秘古经的优势,以神识去探查萧聪现在的状态,得知并无妨碍之后,才将带有信息的神识向对方识海射去。
不多时,书房房门被推开,从中走出同样衣着邋遢蓬头垢面的萧聪和沈晋,这时候皇甫翾还站在门口,却连忙捂住了鼻子,那种混杂着各种异臭的怪味直冲脑门,引得公主殿下不住吐槽道:
“我的天,两位是怎么活下来的!是嗅觉失灵了吗?”
萧聪和沈晋相视一笑,没答话,便赶紧洗澡去了。
未时初刻,临时府邸的客厅里人头济济,萧聪天魁山脉一行要带的人,几乎全在这里了。
萧聪坐在堂上,拱手作礼道:
“诸位前来相助,萧聪不胜感激,天魁山脉之行有诸位相伴,不敢说顺利无虞,但必然是有惊无险,逢凶化吉,萧聪在此,先谢过各位。”
躅麝等人纷纷拱手回礼,谷朿说道:
“萧族长客气了,大家都是一条战船上的人,您既然有需,我等必是义不容辞,见外的话不必再说,您直接告诉我们具体什么安排就是了。”
戚梭和躅麝随声附和,
“说得不错,萧族长您直接安排就是了。”
萧聪微微一笑,
“既然几位前辈如此爽快,那晚辈也就不再拐弯抹角,此次去天魁山脉,原是受菩提崖白佛相邀,去太康谷撤掉囚困偈洹的法阵,路途遥远且凶险莫测,我们需要先去琅琊神矿与两大金刚阿昙它叶与无傩慧那汇合,由他们护送我们去太康谷。”
戚梭、谷朿和躅麝三位准仙面面相觑,皆是露出不解之色,大概是觉得此行太过简单了,不值得如此兴师动众。
萧聪接着说道:
“撤掉偈洹的法阵之后,我想去苦海之卫的旧址看一看,到时候就要劳诸位费心费力了。”
三位准仙这才点了点头,
“从太康谷到苦海之卫的旧址,虽然更加凶险,但既然萧族长要去,那便是已经拿定了主意,我等一定竭尽全力,以保萧族长的安全。”
萧聪微微一笑,
“以我们这般阵容,走这一遭殊为不易,不知诸位在天魁山脉可有牵扯,咱们好好规划一下路线,这一次可以把事儿一起办了。”
三位准仙皆是摇头,并回答说,
“这个……倒还真没有。”
“老夫这边也没有。”
“你们俩都没有,那老夫这边就更没有了。”
萧聪见之,眼底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悻然,而后说道:
“既然如此,那诸位就先在帝都好好玩两天,等晚辈再炼制一些法阵石刻,就随那菩提崖的慧泽大师一起启程……
哦,不对,我还得将黎牧送回龟府去……”
思及于此,年轻人讪讪一笑,
“这样吧,到时候诸位从帝都启程,我从龟府启程,我们在琅琊神矿汇合就是了。”
众人纷纷回应,
“全听萧族长的。”
“就这么说定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