霞光氤氲,照得西山一片晕眩。一整排的褐色建筑也被它笼罩了进去,好似披上了一层薄薄的红纱。冬天已近,凋零的树叶与枯萎的枝干诉说着自然的流转,渐短的白昼与寒冷的北风倾诉着生命的规律。唯一不变的,是源义郎的那座高塔,它还是直贯天地,俯视人间的一切,不管春夏秋冬如何变换,无论风霜雪雨如何迁徙,它始终岿然不动,它始终巍然耸立。代表着他力量与权力的空天战舰正在那里巡航,从此处看,它们渺小的好像无人机一样。但朴松民知道,那些挂着重炮与导弹,载着无数机器士兵的东西,可不会像无人机一样,被轻易击碎。这是天照岛的独特风景,也是源义郎向岛民灌输‘他有多么强大’的洗脑方式之一——那是他的私人领地,任何人、任何事物都不得靠近,否则迎接闯入者的,将会是最尖端武器的打击。
莫名其妙的孤独感突然来袭,就像当初独自面对坐地佛时的感觉一样。身后没有兄弟,身旁亦没有战友。前方是千军万马,是武装到牙齿的暴徒,他只能靠着信念与勇气,毅然决然地闯进去。而如今的情形更糟——坐地佛再怎么强大,也是凡人之躯,他也会恐惧,他也会颤栗。可龟缩于高塔之内的源义郎呢?他又该如何应对?先别说完全体振动分子护盾的存在了,就算是那些冰冷的机器士兵,他又能凭借一己之力,打倒几个?更何况他目前所拥有的‘机甲’,还是副只能维持一小时运作、不能飞的‘半成品’……并且,他还未曾用它实战过……
心里乱糟糟的,因为调查湮灭派的事毫无进展,因为南瓜母亲的所在一直没有查到,因为终极邪恶,还安然无恙地稳坐于高天之上。
“你怎么看?”斯雷突然问,也将他的思绪拉回现实。
他和斯雷正向停车场走去。
“嗯?什么怎么看?”
“松野的事。”
松野没离开咖啡店,反而是他们提前走了——在阿尔杰到来以后。
“他想调查维达尔的事?”
斯雷点点头。
“我不好评价。”朴松民说,“维达尔虽然还活着,但他的健康状况却并不为人知晓……如果他同那个里长一样,得了老年痴呆了,那松野就彻底调查不下去了。那个叫查理斯的人,也根本翻不了案了。而且这种陈年旧案……只凭他和阿尔杰两个人,确实难办。除非有专门的工作小组配合他们。”
斯雷说,“维达尔身体很好,他正在筹备第二本回忆录的事情。他现在居住在奥斯汀庄园,属于奥斯汀家族的‘吉祥物’。现任家主比尔·奥斯汀还将家族名誉主席的头衔让给他了。据说,他还用了开普塞同款延年益寿的手段。所以,他应该是清醒的,他也应该是能够回答监督管理局的问询的。头些天,我家办了场舞会,他还特意过来了。这都是我哥告诉我的。”
“可他能配合吗?就算他能,奥斯汀家族也不会同意吧?”
“那就不是你我该考虑的问题了,只能看松野和阿尔杰配合得如何了。我现在只想知道,那个所谓的‘圣域’,到底存不存在。还有高迪·奥贝平,究竟是如何惹到这位前任岛辅的,他为何非杀了他不可。”斯雷顿了一顿,又道,“我总感觉这件事不简单,二十八万源币虽然很多,但凭借他当时的地位与实力,真敢如此堂而皇之地大搞腐败吗?更何况,当时的他,还正准备参选下一届的岛辅……得罪了那么多人,又收买了那么多人,他就不怕哪个环节出了纰漏,从而使自己成为众矢之的吗?结成利益同盟这种事,本来应该是参与分赃的人、知晓秘密的人越少越好,可他为什么偏偏要反其道而行之?他不会连这个道理都不懂吧?”
“马格努斯不也一样?他为了把莫斯奶业收入囊中,不也收买了很多人?我看整个破产署差不多都被他买通了吧?”
“不一样,马格努斯是操之过急了。”斯雷说,“我也不知道他为什么那么急。他明明可以不用那么急,他完全可以等对方主动放弃这块蛋糕之后再出手。
比如等莫斯奶业的市场份额自然跌落——密胺事件的影响还蛮大的,而事后,莫斯家族又没拿出诚意来解决此事。
比如等萨尔曼的自然死亡——他都那么老了,他还有几天可活?而莫斯家族的其他人,也根本没有经营公会的能力,甚至还是一群只擅于内斗的存在……
所以马格努斯只要等待他自然死亡,再趁着对方内斗之际掌控一切不就行了?但马格努斯却派人弄死了他……当然,这样说对他有失偏颇,毕竟我们还没掌握实际证据……
还有,你也看到那群二代在乐牛奶业干的那些荒唐事了吧……用官媒追星,以自己的喜好凌驾于经营之上,别人稍微发表点不同的意见呢,就把自己的老爹老妈老舅老婶搬出来,而且根本不想干活,只想动嘴……雇了这样一群人,他这公会能有好么……还有莫斯奶业前员工被无故辞退的事,他甚至还让治安署抓了几个领头闹事的……这种事他根本瞒不住的,如果再遇上特别犟的,一直在网上发他的负面,到时候民意再被掀动起来,他这名声还想不想要了?
用大人的话讲……他似乎有些失了智了……”
他顿了一顿,又道,“当初的维达尔就更没理由操之过急了——距离下次的岛辅大选,足足有两年多的时间,而相关的竞选资金,他也完全可以利用奥斯汀家族的声望与背景进行公开筹措……但他却将手伸向了本就没什么钱的里民……他这不是在故意制造矛盾吗?他就没想过这种事一旦被人曝光的下场?我不相信他会这么傻。”
“所以你怀疑他上面还有人?他不是最大的那个?”
“他上面,可就只剩下度卡因大人了,”斯雷笑笑,“度卡因大人更不会做这种事了。”
那可没准。朴松民心想。
斯雷继续说,“我怀疑,他是湮灭派的人。他之所以这样做,是在帮助湮灭派回收利益——土地购买是公开的,是明码标价的,但他们根本不想付出那么多,所以就炮制了这样一出闹剧。明面上,他们付出了足额的赔偿,但实际上,他却想利用他手中的权力,将多付出的那部分弄回去。但令他没能预料到的是——在这一切办妥之前,度卡因大人却把他的组织一网打尽了,于是他便将错就错,将这些钱,投在自己的前途上了。所以我才说,这个‘圣域’是否存在,是我目前最关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