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老师司机给自己系上安全带，抬手在屏幕上设置目的地，前沿科技大学本部正门。
点击开始行驶，车辆自动跑起来，白老师像愣神一样坐着，一动不动。
夜墨市市区公路已实现完全自动驾驶了，所有车辆联网，每个路段都有超算负责规划路线，实时调整街上每一辆车。
正常情况下公路上的车极度整齐，前后左右间距一模一样，车速也一模一样，畅通快速一起向前跑，没有各种来回变道和超车加塞。偶尔遇到某辆车故障失控，或者有救护车消防车紧急通过，整条路上的车才会快速调整一下让出空车道，片刻后再恢复原状。
靠这种超算的统一协调，夜墨市交通事故率从之前的每月410起下降到6起，交通事故死亡人数从每月14人下降到不足1人，仅剩的一些小事故，一半是因为车辆过于老旧突发故障失控，一半是有骑电驴或步行的路人乱窜，纯靠技术几乎难以避免。
白老师主要工作就是点点屏幕设置一下目的地，需要手动接管的情况几乎遇不到，按概率算至少要坐车在夜墨市连续跑五十年，才会有一次需要手动接管。
离开机场，先是一大片荒野，新机场往往都建的离市区特别远，怕飞行汽车和飞机挨得太近有安全隐患。
宋河往窗外看看，千篇一律的荒野没什么意思，便伸手打开前面座位上的控制屏，选择夜墨市的车载广播。
网络再发达，车载广播也会一直存在，一方面很多司机习惯了坐车时听点什么而不是看点什么，心理上更安全一些，另一方面万一出现极端情况，网络中断，广播渠道还能发布一些紧急信息。
打开第一个广播频道，没想到就和自家公司有关。
“夜墨市的听友们早上好！又是充满活力的一天！是不是正在上班上学的路上？”
“这里是夜墨晨间音乐节目，我们刚刚买入了一首赵歌王的新曲《清晨》！”
“这首《清晨》其实和咱们夜墨市还有很大渊源，因为它是仿脑芯片公司的音乐实验室，与赵歌王合作的一首曲目，上周发布之后迅速席卷全球，短短三天斩获了播放量破四十亿的夸张成绩！下面让我们来欣赏音乐！”
一阵动感的音乐响起，宋河相晓桐笑着听了听，仿脑芯片公司出产的音乐两人几乎都听过，但此刻在车里听别有一番感觉。
听到末尾，宋河动手换频道，换成新闻广播。
“早上好，夜墨市的朋友们！今天的晨间广播非常劲爆！”
“高卢社昨晚消息称，月球三角地第65轮谈判取得了重大进展，最终谈判结果将是我们占据月球85%面积，剩余15%面积由全人类共同开发，如果一切顺利，将在下个月月初进行各国首脑签字！”
“星际能源公司和三桶油联合建设的汽油菌巢田交出新答卷，近日已成功建成超一千万吨的汽油储备库，同时新一期汽油储备库工程将于年后开工！目前国内汽油菌巢田的每日产油量突破14万吨，已能满足全国70%的需求！有金融机构已将宋河戏称为新汽油大王，认为宋河的决策可大幅影响世界油价！”
“志怪主题乐园聊斋城，最先竣工投入使用的聊斋城东城区，经过半个月的口碑积累，出现一票难求的盛况！每天最高放票四万张，统计数据显示却有125万人抢票，抢票人数还在每天上涨，门票被黄牛炒出十倍溢价！”
“游玩过聊斋城的幸运游客，一致反馈的体验主要有三点，一是堪称10A级景区的豪华装修，场景极度逼真沉浸！二是内容丰富，虽然东城区仅仅是整个聊斋城面积的15%，内容却足以游玩两天！三是内部价格低廉，高标准午餐仅需不到二十元！”
“夜墨市外星生命博物馆今日歇业，开业以来每天入馆人次超过六万人，高峰期排队时间长达三小时以上，甚至有海量游客反复多次入馆参观，各类外星生命展品在网络上的传播分享量破亿次！”
“外星生命模型摆件已全部售罄，网购平台数据显示，外星生命博物馆本月总共售出558万件不同的模型摆件，全部为开售秒空，全球多位明星晒出高价购得的稀有款外星生物模型！最高炒至四十万元一个！”
广播滔滔不绝，主持人激情满满，就差来点掌声了。
宋河听着听着挠头，看向身边的老婆，“咱们是不是给夜墨市广播电台充钱了？怎么新闻全和咱们有关？吹的这么卖力？”
相晓桐笑起来，“全国各地乃至全世界各地都是这些新闻，你平时没留意吗？”
“还真没有，我只知道关于咱们的新闻肯定多，没想到密集到这种程度，大过年的不该报道一些新春佳节的新闻吗？”宋河嘀咕，“我记得小时候每到过年，就是播报各地不同的春节习俗。”
话音刚落，广播里主持人提到春节了。
“虽然新年来临，大多数人都放假了，但全国各地的冬眠中心依旧在满负荷运转，每天都有数十万人排队接受返老还童治疗，大量冬眠中心员工依旧奋战在冬眠中心岗位上，不过近日网友曝出京海市冬眠中心的奖金条，显示春节期间护工每日薪资为3600元，护士根据级别不同，每日薪资为3500到6700元不等，手术医生更加夸张，出现了日赚三十万的超强医生，当然这钱也是拿命拼，从早到晚十六个小时的手术，只为多拯救一个高龄老人！”
“不知道大家酸不酸，我是感觉酸溜溜的，同样是春节上班，我赚的还没有他们零头多，太可惜乘黄神经元不收电台广播主持人！”
车窗外终于能看到楼房，开始进入夜墨市市区。
正常城市边缘会有不少低矮小破楼和小村庄，从外围向市中心开进，楼房会有一个越来越高、越来越漂亮的趋势。
但夜墨市的城市建设相当有特点，从边缘开始直接就是高楼大厦，无论住宅楼还是写字楼，清一色的又大又新，像是直接进入了市中心。
类似状况的还有航天城，形成原因都是小城市极速膨胀为世界级大都市，靠超级吸金的产业集群空降，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闪电拉起无数楼宇。
公路上的车流一下子多了起来，但因为按照统一信号行驶，完全没有拥堵感，所有车辆间距纹丝不动，只有几厘米的误差，看上去仿佛坐在巨大的流水线里，不是车辆在往前开，而是路面流水线在往前转。
夫妻俩都趴在窗边往外看，城市外围的路人也很多，尤其太阳穴亮着蓝圈灯的白老师，放眼望去比真人路人还多，满大街都是！
自行车道上全是骑着电动车来来往往的白老师外卖员，数量之多，比往大战前线运弹药还忙。
宋河观察了一下，发现运花卉的特别多，半数白老师外卖员的货箱都是打开的，露出里面各种各样的鲜艳大花，花朵上裹着一层白色的保温膜。
此外还有不少运成箱烟花爆竹的白老师快递员，开着专门的烟花小车风驰电掣，夜墨市各区都有大面积的烟花爆竹燃放区，每年过年都特别热闹，市民们对放烟花的热情远超其他城市，风气还是当年宋河带起来的。
“夜墨市市民的经济状况可以啊。”宋河感叹，“这么多买鲜花的，这种包装好的大鲜花动不动就上百块钱，也就活半个来月，手头钱很多才有这种闲情逸致。”
“滇省鲜花市场从前年开始就爆了，这两年爆的非常快，总规模好像翻了八倍，大规模的荒地开辟成鲜花田，都种不过来，开了一堆鲜花专列往各省供货。”相晓桐道，“不止夜墨市，各省都出现鲜花销量的快速翻倍，早就形成潮流了，很多家庭现在一年到头鲜花不断，没事儿就买一堆花放桌上养眼，认为百来块钱一束花能赏心悦目半个月，这钱花的很值，你是真不看新闻啊！”
“有印象，去年看过几次新闻标题，说滇省鲜花市场花贩子扎堆，但我没想到潮流都这么大了。”宋河望着路边来来往往送鲜花的白老师骑手，啧啧感叹，“这两年我印象比较深刻的新闻，是扎啤酒馆爆了，我意识到有钱有闲的人真的在翻倍上升。”
话音刚落，车辆就路过了一条扎啤街。
各种各样装修风格的扎啤酒馆，尽管此刻是大清早，里面喝扎啤的顾客却相当多，看得出来装修标准都偏豪华，并非潦草脏乱的地摊式酒馆，透着一股子干净和精致。
很多店里甚至还有小乐团在演奏，钢琴主打的乐团、琵琶主打的乐团、萨克斯主打的乐团，看乐器就能猜到不同扎啤馆里的风格。
“是的，扎啤馆也形成潮流了，尤其里面有小乐队演出的，非常典型。”相晓桐点头，“我上个月看了份数据，这种扎啤馆在全国各地冒出来上万家，开的到处都是。”
“扎啤不好保存，没法长途运输，都是本地酒厂做，这两年各地新建的扎啤厂档次都相当高，不是走的卷低价路线，直接走的卷质量路线，产酒质量极高，价格也高，是普通瓶装啤酒的十倍。”宋河道，“各城市开的扎啤馆晚上都是爆满，很多人天黑了就来要一大杯扎啤，要三四个菜，边喝边给乐队鼓掌，喝完了散步回家睡觉，相当有钱有闲。”
“没错，我觉得最显着的变化，其实是大规模的小乐队涌现。”相晓桐道，“扎啤馆里的顾客普遍乐于打赏乐队，不少大学生组建的小乐队，一个月光收打赏就收十几万，每天晚上几千块钱，这种情况大规模出现，说明闲情逸致多的人在翻倍上涨，应该就是白老师普及的结果。”
“看着就舒服。”宋河点头，“每天晚上喝喝小酒听听歌，确实爽！不过大清早还这么多人大杯大杯喝，多少有点不健康了。”
“其实你看街边路人的衣着，甚至你看白老师路人的衣着。”相晓桐说，“跟几年前变化也很大。”
“还真是！你不说我都没注意。”宋河道，“衣服看着都不便宜，而且颜色多，我印象里以前冬天满大街的黑羽绒服，一看就是穿很多年的衣服，现在新衣服占比多了。”
“消费在暴涨，今年应该是涨了40%多，经济过热，很多人在疯狂花钱。”相晓桐道，“虽然很多花钱开支也是买白老师和买返老还童疗程，但剩下的增长部分也很可观。”
“这数据我也看到了，着实吓人，不过也在意料范围内。”宋河点头，“各种类型的高端货基本上都卖断货，最先开始的一轮抢购潮是电子产品，几万块钱的高配电脑疯狂卖，手机也是万元以上的卖断货，各类家电大规模更新。”
“不考虑性价比了，很多人开始直接上最贵的。”相晓桐点头。
聊着聊着，车路过一家大型商场门口，夫妻俩被震了。
商场门口是小广场，此刻广场上立着一个夸张的巨型黄金灯笼！巨大到感觉能装进去两三辆公交车！
绝对是镀的真金，闪闪发亮的黄金色泽不会错，灯笼上刻满大大小小的吉利字，人山人海的顾客伸手摸字，商场门口络绎不绝，不断有人拎着大包小包出来，看他们架势，仿佛商场破产了，东西可以免费随便拿！
“壮观啊！”宋河感叹。
“壮观！”相晓桐也点头。
终于，车辆穿过大半个繁华的夜墨市，驶入久违的前科大。
前科大今年冬天的节奏没有往年那么紧张了，需要拼命赶工的科研项目不多，于是留在学校里的学生少了一大截，但看起来依旧人很多。
路边大树挂满红灯笼和红福字，放眼望去一片火红，但各处大草坪上又堆满了人工造的一层白雪，成百上千的雪人堆在各处，不少雪人还围着红围巾，漂亮异常。
忽然，宋河看到路边一个熟悉的背影。
“手动。”他拍拍司机，“看到前面那个红色大衣的女生了吗？靠过去减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