案七蔷薇
七十九表盘(上)
“这个你收着,待会儿给江警官送过去。”
邹睿胳膊架着不知道打哪儿翻出来的铁锹,抬头了见端着个手机就屁颠儿屁颠儿往他跟前晃悠的王嘉皓,扬手把攥了挺长时间的车钥匙高高地一抛,“拾荒那大爷家属联系到了,但人在外地赶不过来,管片儿那小辅警带他签个字再亲自送回去。”
王嘉皓手机没拿稳,眼瞧着车钥匙直冲面门地砸过来,捯手抛了一下才双双捧在胸前,“……我刚才从外头回来的时候老头儿矿泉水瓶子还没踩完呢……动作还挺快。”
“啊对了,那个小警察说老头儿直接把江陌后备箱里刚拆封的一箱子矿泉水和半箱子小可乐都端走了,他没拦住,需要多少钱记得找他们管片儿派出所补。”邹睿擎着胳膊肘扶了下帽檐,“要是行的话这钱就咱哥儿俩掏了得了……按理来说吵得最热闹那会儿应该是咱俩往前顶,结果还是人家江陌来才给解决妥。”
“没问题啊,待会儿我直接给她发红包——攒那一后备箱纸壳塑料瓶子,不知道的还以为刑侦不给她发工资她搞副业糊口呢……”王嘉皓耷头看了眼车钥匙外壳上沾染的类似油污的痕迹,使劲儿拿指腹搓抹干净才揣进口袋里:“不过那大爷是真轴……躺地碰瓷儿的大爷我倒是见不老少,多了少了好劝不好劝的哪有拿钱不走的?我掏二百肯定比那废铁牌子值钱吧?非得拿废品……也是亏着江陌有这习惯,要不然还得上废品站划拉点儿东西才好收买收买那大爷配合咱们问话。”
“问题人大爷是真不缺钱。我听那小孩儿说电话还是他儿子秘书打过来的,老头儿不知道是哪个大老板还是小领导家里的老顽童,闲不住,就乐意出来拽个推个车捡点儿破烂。”邹睿有点儿想笑,翘起铁锹又往脚底下捂着破烂的垃圾堆里掀了两掀,咧着嘴扯了一句跑偏:“刑侦该不会真不给她发工资吧?攒那么多不像是一天两天。”
“以前我还真就问过——好像是因为她跟着顾队总出去趴窝,有一回蹲点儿的时候贴条交罚款她要报销,他们副队说她停路边被罚款是自己的问题不给报,她就开始较劲说没钱,满市局划拉废纸壳空瓶子说攒着交罚款,后来被李书记知道了,顾队耿副俩人被抓着开小会,回去一人罚写了一篇刑侦任务期间钱款支出的执行方案……后来耿副让她收了一个月纸壳空瓶子,一直坚持到现在,说是现在单纯攒着给后勤卖钱买方便面。”
王嘉皓嘴角一翘,咧咧完江陌那点儿英勇事迹就一拍大腿,紧忙按亮手机,把正事儿递出去:“这照片你帮看一眼……保险杠上那块凹陷轧平的地方我能看出来,这个像是卡过什么东西的豁口能是个啥东西?这是前保险杠上的哪个位置?”
“你再翻翻看看还有没有能拼上的……刚听说保险杠碎片这玩意儿估计鉴定勘察那些小同事也不一定能认全乎。”邹睿眉毛一扬,推手把铁锹朝着王嘉皓递过去,接过手机往照片上稍一搭扫就笃定:“这不是保险杠的位置,保险杠连接处得是那种冷轧板U型槽,这看着有点儿像底盘的金属护板,轧过之后钳下来这么一块儿形状模棱两可的混在这堆保险杠的碎块里……”
邹睿稍微一顿,掠过王嘉皓的肩膀眺看着板房的方向,视线将将跟眉头紧锁叉腰叹气的江陌触在一块儿,对面那人就稍微扬起下颏,迈步走到了他们俩近前。
“甭研究了,王嘉皓刚说有问题那个不是保险杠上的凹陷。”江陌扬手在王嘉皓弯腰撅腚自顾刨坑的肩背上一拍:“那东西是徐江华刻意留下来的,当时肇事逃逸案马旭宏身上的东西被卷在车底下卡在了护板缝隙里,被他偷摸藏起来了,他说清早上东西就埋在这儿了,让那大爷撞见差点儿吓尿裤子,看看还能不能找到,是一块——”
江陌话正说着,撅在原地脸红脖子粗的王嘉皓就忽然“诶”了一声,刨出一块臭烘烘的泥团,隔着手套擦了两下,邀功似的递到了江陌眼前。
“是这个吗?看着就挺贵的……表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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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江华窝在水泥台阶上有点儿打蔫儿。约莫是几次三番地被挑明了肚子里的那点儿撇舍关系的盘算,原先还舔着脸套近乎的眉眼当间挤挂着恨不能把江陌嚼碎生吞的忿怨,偏她身边儿还挨着两个挺拔的大个子,偷偷摸摸瞥翻个白眼都被逮了个正着,支支吾吾地缩着脖子想躲开实在太居高临下的威胁。
“不是……我……我没别的意思……我眼睛进东西眯一下也不行?!”
“说好的取保候审,我见天儿跟他过不去,他要不是有贼心没贼胆儿,保不齐早就拿刀攮我两下。”江陌招了招手,紧忙把嘶声就要上前掐住徐江华肩膀敲打两下的王嘉皓往回拽:“他心眼儿多着呢,动胳膊吓唬他一下就得把举报电话打到市里。”
江陌淡定地拨开王嘉皓,拎着临时盛装着手表表盘的塑料袋抖了抖,示意给徐江华确认再三:“是这个吧?你今早想偷摸撂回到废车场里的东西。光有表盘,表带没了?”
“表带我拆下来折损卖了。上面没什么东西,收着还占地方。”
徐江华皱了下眉,“我就是纯贪钱,当时看这东西就值钱就想留下来,你们还不信……”
“最值钱的表盘不卖,卖个撑死够个零头的表带?”江陌嗤声一笑,眼睛里却严肃得透着几分刺寒,“我还以为你是昨天晚上察觉不对,抓紧跑出来把手里这点儿敏感的东西抖出来省得沾边儿,合着你是还想瞒?”
徐江华脖子一梗,当即擎起一副占理的表情:“我只能说我能交代的都交代了,我连这车是梁霁让我处理的我都说了,再瞒那些有的没的也没什么意义啊?就单纯想捞点儿钱藏块手表怎么了?!”
“单纯想捞钱,还特地留下事故相关的保险杠和底盘?单纯想捞钱,还把最值钱的表盘留下来,再偷偷摸摸藏回到废车场里面假装跟你无关?”
江陌冷哼了一声,甩了甩手里盛装着表盘的塑料袋。
“这么知无不言,那聊聊当时梁霁是怎么把这报废车送过来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