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战结束后。
一切回归正轨。
那些在安全区暂避的边境百姓们也都陆陆续续的听从安排,逐步迁移回自己的家乡。
渐渐地。
灵魔大战成了前几日、前些日子、几月前的事儿。
大家也都慢慢的从紧绷的情绪中脱离出来,纷纷回到了从前的生活,不需要考虑战争,只需要过好自己生活的那种从前。
人一闲,就会开始八卦。
这段时间里最热门的是什么呢?当然是灵魔大战里发挥超常的人、宗门还有世家们啊!
首先,一级战力岑临息那些个掌门人就不必多说了,都快被普通老百姓吹成传说了。
剩下的二级战力们,也就是嫡传们和少部分世家子弟们,年轻人一个两个的,也都在这场大战中有了不小的收获。
其中,甚为瞩目的是万剑宗的望溪行。
她以一己之力,成功拦截了魔族好几位大将的驰援。
而后也是凭借此战的出色表现,望溪行当场就从岑临息手里接过了万剑宗宗主一职,岑临息也从此消失不见。
然而。
他们还不是最火爆的宗门,只是最火爆的不见人影,所以民众们只能勉为其难的八卦八卦眼前人。
那么最火爆的宗门是哪一个宗门呢。
还能是哪一个呢。
蓬莱仙宗呗。
在最终决战里给大魔头郁群青最后一击的阮蔚就出自于蓬莱仙宗啊!
战争结束,全民狂欢。
这本该是阮蔚以及蓬莱仙宗极好的扬名机会。
但很奇怪。
在这一场两族决战之中发挥了最大作用、付出了最多代价的蓬莱仙宗不知怎么,他们忽然集体销声匿迹了。
听当时在最终战场上的人说,蓬莱仙宗那个半灵半魔的弟子牺牲之后,蓬莱仙宗的阮蔚仙子大发神威,联合望息谷的小圣手一块,硬是将人从阎王爷那儿抢回来了。
当时那场面真是壮观啊。
但似乎那位的情况还不太稳定,所以蓬莱直接撇下最后的战局扫尾,将受伤的弟子都带回蓬莱仙岛上温养去了。
听说阮家家主也跟着去了蓬莱,不过走之前,他也留下了些人手跟进决战后续事宜。
其他的九大宗和各大世家能说什么呢,他们只能多干点活咯。
谁也没有怨言。
毕竟。
在场之人都亲眼所见,蓬莱仙宗到底付出了多大的代价。
众人只知道。
在决战结束后的数月,这百年里难得有些存在感的蓬莱仙宗,竟突然宣布——
他们封山了。
此消息一出,整个修真界都哗然不止。
街头巷尾,茶楼酒馆。
到处都有人在谈论这个惊天大消息:
“蓬莱又封山了?怎么回事啊,他们不是近百年才刚出来吗?”
“虽说蓬莱的宗训就是无事不出山,但他们这…这也太淡泊名利了吧!一点都不给咱们吹彩虹屁的机会啊!”
“啊啊啊啊啊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蓬莱封山了那我们神女咋办…呜呜呜我此生还能再见神女几回啊——”
“……”
外界纷扰不断,蓬莱却寂静一片。
他们都在安静的等待着。
等待着。
等待着结契大典的另一位主人公归来。
-
白驹过隙,时间转瞬即逝。
寒来暑往,又是数年春秋。
蓬莱岛边。
这没完没了的日光晒的人心烦意乱,日晕虽像光环,却也实在是热的人发昏。
渔女在岸边晾晒渔网时偶然抬头,瞥见了海平线上疾驰而来的一艘船,连忙跑回家,冲着屋内喊道:“阿爷、阿爷!有船来啦!又有船来啦——”
里面的老汉听了,将手里的水烟一敲,大步向外走:“又是哪家的人来了?!小妮,去,去敲钟,给山上仙人们报个信儿!”
渔女连忙应了一声就冲着山脚跑去。
老汉一边向外走一边喊人,顺手还拎起了鱼叉:“来人啦!对岸又来人啦!”
“老兄弟们小崽子们都提上家伙事跟我去瞧瞧!他爷爷的!那些旱豁子一天到晚的来咱这儿到底是要做爪子呦!!”
他嗓门极大,一声令下,四下有许多人家暴喝答应的声音,还有许多丁零当啷翻家伙事的动静。
不一会儿。
乌泱泱的一群渔村汉子都聚在了岸边,妇人孩子们站在不远处,众人皆是面色不善的看着那将要靠岸的船只。
男人们将手中的鱼叉舞的虎虎生威:
“不许停船!听见没有!”
“回你们那儿去!俺们这不欢迎你们!回去回去——”
“我们已经通知仙人了,你们再不离开,哼!后果自负!”
船头处的男修一看这架势就头大。
他扭头对着船舱里说:“大师姐,我说过了吧。上次我来就这样,蓬莱岛上的百姓都很仇视咱们通州人,他们不愿意让我们上去。”
“不愿意?”
船舱中央,端正坐着的女修闻言只略微蹙眉,再将手中的茶盏一搁,冷声道:“他们不让,你就不会偷着上去吗。”
“师姐你……”
师姐你这说的是咱们名门正派该做的事吗。
看着这小子就来气。
女修冷哼了声,直接站起身来掀开帷幔就站上了船头。
日光照耀在她的身上,剪裁得当的白色长袍裹身,阴影交叠,显得她身形修长,也更衬得她腰间两柄长剑甚是不俗。
她蹙眉道:“你们,出来个主事的。”
渔民里不乏有见识的,一眼就认出了来人。
推推搡搡的,一个看上去十分沉稳的汉子站到了最前方,他躬身道:“见过万剑宗宗主。”
纪桦安跳了出来:“嘿!你们…你们都认识我大师姐还敢拦她?”
不要命啦。
剩了半句,纪桦安看了眼望溪行的脸色,没敢说。
如今的万剑宗宗主,望溪行微微颔首,眼眸也眯起:“既然知道我,又为何拦着不让下船。”
“还有前段时间,是不是你们将我派来的人都赶回去了?”
“这…”
汉子舔了舔唇,老实说道:“是。”
“仙尊闭山门前说了,蓬莱在下次开山之前,不接受任何人的拜访。我等作为仙宗子民,自然要遵循仙尊旨意。”
望溪行闻言,冷笑了声:“仙尊跟你们说了这个,可他说没说我师尊也跟着封山里了?”
“啊。”
汉子摇头,依旧很老实:“这个没说。”
望溪行深吸一口气:“没说,没说就对了!他直接把我师尊连人带剑一块打包给掳走了,算算时日,我师尊消失都快二十年了!”
十几年啊!
天知道忽然就当上了掌门的望溪行刚开始的时候有多懵圈。
尤其是她发现那小山堆似的欠条时,望溪行枯坐了一夜才说服自己当掌门也挺好的,起码手底下有人。
但同时,有人也意味着事多。
在前十年里,望溪行的绝大多数精力都花在了处理灵魔决战事后的诸多事宜和后患,以及万剑宗自己内部的整改。后面几年倒是轻松了些,望溪行这个掌门当的得心应手了许多。
然而。
每一年,望溪行都有锲而不舍的给阮蔚传讯。
传讯内容包括但不限于——
我师尊呢、池衿怎么样了你怎么样了、你什么时候能出山、我师尊呢、你能不能偷偷出来玩几天、用不用我去山上接你、我师尊呢、出来玩吧出来玩吧我打欠条请你吃饭……我师尊,算了我来找你吧。
阮蔚并不是人间蒸发了,她又不是村里断网,所以也一直有回复。只是她的回复也很简短,还经常装没看见——
不能、不用、忙、以后再约。
望溪行不知道她在忙些什么,问过常怀瑾之后,她也只知道阮蔚似乎经常性的消失一段时间。
望溪行等啊等等啊等。
只是这次实在是等不了了。
万剑宗将要举办立宗万年大典。
岑临息这个前任宗主再不出来露个脸就真的说不过去了啊!
有了这样一个合理的借口,望溪行成功说服了自己,于是她开始心安理得的“骚扰”蓬莱仙宗。
想到这,望溪行又觉得自己的理由很充分了:“我可以不上岛,但你们必须给我叫个蓬莱仙宗的人出来,我要知道我师尊的确切消息。”
汉子皱眉:“不行,山门都关了,我们也没法联系到——”
话音未落。
“呦。”
另一边,水色剑影如昙花般一现,只是一眨眼,就从远方的渺小以不可思议的速度到了眼前。
便是当初的剑尊岑临息,也没有这样骇人的速度。
有妇人一个没拉住,自家的皮孩子们就窜了出去。
“仙子你回来啦!”
“仙子仙子,你这次去的时日好短呀,才三日呢!”
白衣少女从上方一跃而下。
她大咧咧道:“是呀,这次跑空了,我这次确实也没出去多久啊,你们怎么都到这儿接我来了…”
“阮蔚。”望溪行凉凉的唤道。
白衣少女的身形一僵,一脸懵的转过脸来。
乌发雪肤,黝黑眼眸,眉心红点,如绛珠转世一般的泠仙模样,这不是阮蔚,还能是谁。
阮蔚惊了:“望溪行?!你怎么来了?”
望溪行磨牙,没搭理她,而是看向刚才说话的汉子:“这就是你说的…联、系、不、到?”
听话茬,阮蔚这十几年可不老实,还封山呢,谁能封的住她往外跑的腿啊!
闻言,汉子憨憨的笑了一下。
望溪行:“……”
气的想掐人中。
但很快,望溪行调整好心情,再次将注意力放回阮蔚身上。
唔。
她瘦了,没吃好么,还是说仍在忧心池衿的事……
“好久不见呀,望溪行。”
阮蔚非常大方的凑过去给了望溪行一个大大的拥抱。
望溪行的唇角抽搐了一下:“……别动手动脚的。”
话虽如此,手上却还是回抱了她一下。
阮蔚向渔民们解释:“没事,大家都散了吧,这是我朋友,下次可以放他们上岛里等,不用再把人拦在海上啦!”
“是!”
“好的仙子!”
众人像来时匆匆那般又匆匆的散去了。
等人走得差不多了,望溪行和纪桦安就下了船,阮蔚领着他们上岛。
阮蔚笑着问:“你怎么回事,真来蓬莱接我出去玩了?”
“呵。”望溪行就差没翻阮蔚一个大大的白眼了:“你还用我接么,这些年也没少出山吧,也没见你找我去。”
阮蔚闻言只抿着唇笑,并不接话。
望溪行看她这样,也是被磨的没了脾气:“行了行了,不说就不说,别做锯嘴葫芦。我这趟也不是来找你的,是我师尊,他该回趟宗门了。”
“哦~可是剑尊不在这儿啊。”阮蔚说。
纪桦安说:“不在?!那师尊去哪儿了?”
阮蔚扬起唇角,伸出手指了指上方。
望溪行一愣:
“他死啦?”
阮蔚:“……”
她哭笑不得:“什么死了,剑尊是飞升啦,也没多久,大概就前两年的事。”
“飞升?!”
纪桦安惊叫。
望溪行倒是不觉得特别震惊,她师尊本来就很厉害啊,况且都几百来岁了能飞升不是很正常吗。
之前飞升的人少是因为大环境不好,现在大环境好起来了,飞升也是很正常的呀。
渡劫期的雷劫度过之后,就是心境上的考验,一念成仙一念成魔,便是渡劫期每日每时每分每秒都要经受的考验。
心境过了,那么飞升就自然而然了。
就他们万剑宗这十几年,就飞升过不下三位老祖了。
还有望息谷那位谷主今年也飞升啦,他也是该升了,都卡渡劫期三百年了,再不飞升估计就朽了。
但望溪行还是皱了下眉,她问道:“那蓬莱仙尊呢?”
这两人焦不离孟孟不离焦的,不会一块飞了吧。
阮蔚点头:“我师尊当然也飞升啦,哦对,还有我二师叔。友情提示哈,现在的蓬莱仙尊是我大师兄哦,别再叫错啦。”
蓬莱仙宗继任掌门的人都会被称为蓬莱仙尊,也就是几代的区别。
阮蔚想起丰无涯飞升的前夜,不凑巧,她那时候跑去苗疆给池衿招残魂了。
是后来通过握瑜的叙述才知道,自己这个从来都是笑脸迎人的师尊啊,那晚哭的一把鼻涕一把泪的说他还没等到池衿醒来呢,舍不得先走。
岑临息怎么劝都没用,丰无涯甚至想压境界不飞升了。
这岂能儿戏。
几个师弟师妹,几个徒儿们轮番上阵劝说。
最后还是萧玄同一句话把人给说服了。
他说:“师尊,你可一定要先上去给我们争地盘啊。”
“不然我们大家上去之后连个住的地方都没有,多可怜呀。”
当爹的最听不得孩子可怜。
丰无涯瞬间燃起战意:“好!徒儿莫怕,为师这就上去给你们拼出个大宅邸来!”
常怀瑾鼓掌:“师尊威武!”
握瑜也跟着欢呼,捧杀着丰无涯。
就这样。
丰无涯和岑临息一起飞升了,又过了一年不到,朝见也到了要引渡飞升的时候。
他倒是没给师侄们留下什么话,只是单独点了一下阮蔚。
“池衿之后,也要继续辛苦你了。”
朝见说:“若有需要,不要扭捏,立刻向我们求援知道吗。”
阮蔚眼睛红红的,点头说知道。
朝见就笑了:“蔚蔚啊。”
“二师叔在上面等着你们几个呢,听好了,你们啊,一个都不许少。”
阮蔚点头。
还有一件事。
她犹豫了很久,才终于开口问朝见:“二师叔…”
朝见:“嗯?”
“你和静乾仙子——”
在看见朝见下意识扬起的嘴角时,阮蔚的问题戛然而止。
“这些年来,托你的福,情咒已解,若是有缘再会,我必定不会再负了她。”
朝见眨了眨眼:
“乾儿她也是如此说的。”
阮蔚还能再说什么呢。
她只能狠狠的祝福二师叔能够再遇佳人得到幸福啊,魂淡情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