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也拿撒子哥当我的亲哥哥。”韶华说道,“便是成了亲,也还跟以前一样照顾他。”
“我们都会这样的。”皇妃道。
“唉!撒子也是个可怜的。”老夫人道,“这么些年了就没见他胖过。刚跟着应儿那会儿,我还跟应儿说,瘦骡子瘦马养得,这瘦人养不得。老话都说凡是能吃不胖的人,都心机重,脑子动的多,这才不长肉。哪知道,脑子动得多也未必就是动的歪脑筋。若没有撒子从旁指点,应儿这些年也不会这样安然无事。”
“他把丸子当成自己的孩子。”皇妃说着又哽咽了。
皇妃想着怎么跟云山母子说。他们毕竟跟撒子和大麻花不一样。不能那样直接了当的,更不能让他们对这个从天而降的大馅饼有什么怀疑,得让他们主动求着把云儿嫁给他们。皇妃这不是心机,是她不想让韶华以后受一点点委屈。
所以在没想好怎么做之前,她见了王妈和云山还是跟以前一样。
东征的消息不绝于耳。张明儿带回的最新消息是,在出发前,镇国公曾私下召见以前的部将,向他们面授机宜:到了边境,先看毛军阵势如何,若是他们有所准备,便切不可急攻,而要驻扎下来,修整以待。以消耗对方的士气。待敌军心急气躁,再相机行事。可荣喜一心想要立功,早日班师回朝,哪肯听他们的话。致使我军一败涂地。
应皇子想要知道三皇子的消息,可别说三皇子了,如今连剿匪的消息也听不到了。三皇子一入朝歌,便如泥牛入海,再无消息。应皇子每日忧心忡忡。皇妃便用他所说的一句话安慰道:“皮之不存毛将焉附?”
应皇子一时不解,皇妃便又说道:“现在这情形,你们这大英朝还不知道会怎么样呢,要是真被毛地列攻破,国家这张羊皮都没了,三皇子这根羊毛早掉迟掉还有什么区别?”
皇妃看着应皇子,又说道:“所以呀,就别为这些左右不了的事情发愁了,过好眼下的每一天才是根本。要不,等最后那一天来了,你回想过去,什么也没干,就光是发愁了。一天一天不是都白活了吗。”
应皇子不由得一笑。他真是服了皇妃的这些歪理,也不知道她是怎么想出来的。
皇妃见应皇子笑了,知道他没事了,便又说道:“你有那功夫,还不如帮我想想,怎么撮合韶华的婚事呢。”
说着就把撒子心意已决,她想把韶华许给云山,可又怕直接跟他们说,他们会有什么想法,所以不知道怎么才好,这些都跟应皇子说了。
“这个好说。我明日便让大麻花到滩里说妻妹已到婚嫁之年,返乡无望,故而决定在此招选夫婿,特甄选适龄男子。云山定然也会参加。届时你不就可以相机行事了?”应皇子道。
“这样行吗?”皇妃喜出望外,她没想到应皇子一向那么低调的一个人,肯为韶华这样大张旗鼓。
“怎么不行?”应皇子道,“别忘了此地叫做马家滩,你我是这里的一滩之主,我们说怎样便是怎样。”
“哎呦太好了!你不知道我为了这事都愁了好几天了,没想到被你一句话就解决了。你可真有办法!”皇妃抱着应皇子大吹彩虹屁。
“好了好了。”应皇子很是受用,抚着皇妃的胳膊说道。“可撒子一个人,终究也不是个办法。”
“怕什么,有我们这么多人呢。我们都会照顾他的。”皇妃道,“不过说实话,撒子和韶华也确实不太般配。撒子这两年感觉越发瘦小了,真像个小老头子。你说,云儿还是个妙龄少女,这以后……,两个人肯定差距更大,就是走到一起以后也未必会幸福。”
“姻缘天定。不可强求。”应皇子道。
“那我们俩的姻缘是不是也是老天爷定的?”烦心事解决,皇妃心情大好,跟应皇子忆起当年来。“你说,我们两个,一个是生在古代,一个是……”
皇妃停住了,她现在好像能确定自己不是这个时代的人了,可是这么长时间的生活又让她习惯了这里的一切,所以,她也有些说不准。
“如果真是那样的话,那便是上天的好生之德。”应皇子道,“我必将尽我之力保家卫国,以报天恩。”
“……好吧。”皇妃道,她没有应皇子那么强烈的家国情怀,所以无法共情,只能草草结束话题。
让皇妃没想到的是,应皇子所谓的让大麻花去滩里说,竟会演变成一场轰轰烈烈的招亲。虽然没有比武,但也不差于比武的热闹。从消息公布那一天起,托人来说的,家长亲自上门的,来说亲的络绎不绝。皇妃借口说自己不懂得规矩,让王妈陪着见那些人。她跟着王妈学会了一句俗话,就是捉猪崽得看猪婆。因为这种事情肯定不可能父亲出面,都是当妈的。看了当妈的言行举止,大致就能看出这户人家的家风家貌。看了这两天,她发现还得数王妈这气质。坐在她身边不多言不多语,说话音量有控制。不像来的那些女人,要不是扯着嗓门,要不就是掐着嗓子,没有一个能大大方方跟她说上两句话的。可不该来的都来了,该来的王妈每天守在她旁边,却没有一点表示。这让皇妃心里很没底。虽然她也知道是你的跑不掉不是你的留不住,可还是忍不住着急。又不能问。她最不喜欢这种主动权掌握在别人手里的感觉。应皇子让她不用着急,按部就班,如果最后王妈还是没有反应,他就问直接去问云山。
“你可不能问。”皇妃忙道,“要是让他们知道是我们想把韶华嫁给他们,他们肯定会对韶华有想法的。”
“会有什么想法。”应皇子笑,“如今这滩里的适龄男子都来提亲,我便问问他有没有来,他能有什么想法?”
“哦,那还行。”皇妃道,“你说也不知道是不是我看惯了这母子俩了。再看别人,总觉得不如他们。名字也叫的千奇百怪,不是叫石头,就是叫狗子,有的连个大名儿都没有。你说这样的人家,能有什么文化。不像云山,这名字听起来也像个名字,起码有那么一点意思。”
“嗯。云山这个名字确实像是通些文墨的。”应皇子道。
马家滩的摊主,也是以前的皇子,给妻妹招亲的消息,甚至传到了张进桥。那些不务正业的光棍也蠢蠢欲动,都要来招亲。正好皇妃也看的没信心了,听到这个消息,就结束了这场闹剧。连着两日不见任何人。
这天王妈过来,陪着笑脸问道:“皇妃今日还见不见人?不见我便去准备做饭了。”
“不见了。”皇妃道,“我这两天有些累了,过两天再说吧。”
“哦,那皇妃好好歇着吧。”王妈嘴上说着,脚底下却不动。只低着头踌躇。
“怎么了?”皇妃坐起来问,“是不是有什么事情?有就只管说。”
“嗨,也没什么。”王妈局促的笑着说道。
皇妃不说话,只看着她。王妈被皇妃看的有些撑不住了,便说到:“看了这几日,不知皇妃有没有觉得合适的?”
“我看着合适也不管用啊。”听到王妈开口,皇妃这才算拿回了主动权,做出无所谓的样子说道,“我只是负责筛选,至于最后谁合适得他们自己定。”说完,像是才想起来似的,问,“真的,怎么没见有人来给云山说亲?”
“唉!这不是怕人说闲话吗。”王妈道,“我们一家都在这院儿里,没什么别人还乱嚼舌根,要真有什么,那还不得被人说我们一开始就安着这心?”
“哦。那你这是?”皇妃等着王妈往下说。
“可我又实在喜欢韶华姑娘。”王妈道,“从皇府出来,却没一点架子,又会过日子。去哪里找这样好的媳妇?我思来想去,还是厚着老脸来见皇妃,皇妃要觉得云山合适,我便把家底跟皇妃说说,要是不成,就当我没说。日后我们该怎么还怎么,绝不会有别的想法。”
“云山这个名字是谁给起的?”皇妃问。
“是我爹。”王妈道,“我爹是个秀才,后来家道中落,才将我下嫁给了他爹。”
“那你肯定也识字吧?”皇妃问。
“识得一些。”王妈道,“只是命运不济,嫁做了农妇,好在他爹虽是粗汉,但性格温顺,日子也还过得。”
“那云山呢?也识字吗?”皇妃问。
“云山那可是他姥爷一手教出来的,不只是识字,还会作文呢。”王妈道。
“怪不得你们母子俩看起来跟别人不一样。”皇妃道。
“落在集镇这个穷山僻壤,都得在土里刨食儿,能有什么不一样。”王妈苦笑道。
“那你怎么不叫云山考功名呢?”皇妃道。
“我爹倒是考中了秀才,又能怎样呢?还不是一家老小跟着他受穷?”王妈道。“还不如做些事,挣个安稳日子。好在我们娘儿俩都识字,被衙门王老爷家看中了,我在内院伺候夫人,云山跟着管家做事。倒也没怎么受苦。”
“行,你先去做饭吧。”皇妃道,“明天让云山过来,我有话问他。”
看见王妈来了,韶华便领着丸子出去了。这时候回来,红着脸问皇妃:“王妈来跟你说什么?”
“说相亲的事呀。”皇妃想逗逗韶华的,又打住了,说到,“来给他儿子说亲。”
“那,她那几日干嘛去了?”韶华虽每天避着不露面,但还是知道事情进展的,见王妈和云山都没有动静,她也有些沉不住气了。
“唉,这正说明王妈一家人品还是可以的。”皇妃道,“她怕给人说他们一家一开始就安着这心思,所以就没好意思来说。可架不住你实在是个好姑娘,好儿媳,这不才硬着头皮来了。”
“哼!”韶华一扭头,表示不相信这种鬼话。
“不过你还别说,王妈家还确实是一家好人家。她爹是一个秀才,王妈和云山都是有文化的人。不是粗人。”皇妃道。
“我这也是跟着皇妃沾光。”韶华黯然道,“要不我一个丫头,还哪里敢挑别人。”
“不许这么说。”皇妃道,“我们是姐妹,就是不能让你风风光光的,起码也得给你挑个好人家,让你以后不要受委屈。”
“哎呦!”老夫人在一旁道,“你也不看看她是被谁调教出来的?她能受的了委屈?”
“奶奶你这是说你呢,还是说我呢?”皇妃笑道。
老夫人摇头:“说谁我不知道,可是谁谁知道。”
皇妃哈哈大笑。
这时看见撒子从大门进来,几个人同时收起了脸上的笑容。
“撒子哥。”韶华扁着嘴说道。
“撒子呀。”皇妃道。
“不是姻缘啊。”老夫人叹道。
“奶奶说得对。”皇妃强笑着说到,“不是姻缘,就是神仙来了也没有办法。所以,我们也不用想那么些有的没的。把自己的日子过好了,才有能力照顾别人。”
撒子看见她们都在门口,便进来了,问道:“你们看什么呢?”
“我们在……”皇妃想说看你呀,又打住了,转而说道,“你这是一个人去哪里了?”
“我去给丸子买了个玩意儿。”说着从怀里掏出个响笛来,给了皇妃。皇妃接过来,看见撒子突然扭捏起来,正奇怪,见撒子又从怀里掏出个东西来,说道,“顺道看见典当铺里有个手镯,成色还挺好,便……”
“这也是给丸子的?”皇妃忍不住开他玩笑,“还是给我的?”
“你真是个没心的!这时候还有心玩笑。”老夫人看不下去了,上来接过手镯说道,“这是做哥哥的给妹妹出嫁的聘礼。我替韶华收下了。”
皇妃笑。撒子也笑了。说道:“我这也是,还拿捏起来了。若不是被皇妃这一笑,我还不知怎么收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