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漫轻轻叹了口气,虽然还是原本的长相,可随着这口气泄掉,宁墨竟莫名从中感受到一丝不属于原本夏漫的情绪来。
夏漫咧了咧嘴,露出一个苦笑,看向宁墨的眼神中带着一点哀伤的意味。
“我...好像有点忘了原本的名字叫什么了。
说到底,我只是个臭写小说的罢了。”
宁墨微微抬起眸子,和夏漫对视,她惊讶于夏漫那一瞬间的自我厌弃来的突然又浓重,以至于让她感受得清清楚楚。
感受到宁墨关心的目光,夏漫将情绪收了收,接着说道:
“我记得我的笔名...叫‘天下第一名厨’。看我文的读者,留言里会叫我太太,或者直接叫我名厨...”
夏漫说话的语气很是平静,像是在客观陈述别人的生平。那些熬夜写文产粮的日子似乎已经过去了很久,久到已经让她想不起,指尖敲打键盘的时候是疲劳还是喜悦更多。
“说来有些惭愧,其实我穿越过来之前,就是个写破文的。”
夏漫说完,便定定第看着宁墨的眼睛,想要从宁墨的眼神中看出什么变化和更多的情绪,但宁墨只是对她微微笑了笑。
“有自己的思想,并且表达出来,就很了不起了。”
夏漫急忙将头转向窗外,她们约的地方是A大的咖啡店,窗外走过三两个神采飞扬的大学生。
她穿越过来的时候,夏漫原主就已经快要大学毕业了。算上前世今生,似乎她的大学生涯,都算不上完美收尾。
夏漫忍不住回想起那些自己写文的日子——
她是文学大类的学生,虽然学的并不是正儿八经的汉语言文学,但从小到大作文也都是次次被作为范文的。
进入大学之后,她因为兴趣爱好,选修过不少的文学类选修课,还旁听过几节文学理论的课程。
起初是为自己喜欢的两名影视作品角色写了几篇同人文,在评论区一水的“好看爱看”和“我要大吃特吃”中,她突然想试试,能不能将这条路走得再长远一点。
于是她入驻了站点,不定时产粮,靠着同人文吸引来了不少粉丝,又决定写几部真正属于自己的作品...
但无论是她旁听过的文学课程上读到的《白鹿原》《废都》之类的名着,还是文学理论课上讲到的“躯体理论”和“力比多”,都只是将sex作为一种桥段,一种媒介,一种表现手法。
因此,她自然而然地觉得,自己就算写的是po文,也一样可以在作品中表达自己的想法和思考。
男女主并不是为了sex而sex,她相信人与人之间的吸引,首先是因为灵魂的相通,而sex是水到渠成的一件事情。
这没什么羞耻,更不至于见不得人。至于作者的描写,也只是为它添加了几分色彩罢了。
食色性也,古往今来,不都是这样的吗?
学校里突然响起的上课铃声让夏漫浑身猛地一颤,将她从冗长的过往中拉了回来。夏漫极力想避开宁墨关心的视线,但是红红的眼圈还是出卖了她。
她再次出口的话很短,言简意赅:
“然后,我被抓了。判了十年。”
宁墨张了张口,想说些什么,对上夏漫已经通红的眼睛,却觉得什么都是徒劳。
后面的话,其实夏漫不说,宁墨和857也已经能够推测出来——
有期徒刑十年,对一个正值青春年华,马上毕业迎来新人生的大学生而言,不仅是一句简单的“量刑标准过重”的问题,更是这已经从根本上毁灭了她人生的诸多可能。
且不说审讯和判决过程中,她要承受的诸多压力,甚至一些黑色审讯的手段。
这十年的判决一旦生效,恐怕任何一个人都会觉得,自己的人生还没开始,就已经完蛋了。
【大佬,对面的灵魂体很年轻...不像是十年之后再穿来的样子...】
宁墨几乎可以想象得到——当第一名厨听到了自己可能会被判决的消息,想到自己可能连毕业证都拿不到,而且要缴纳巨额的罚款。
不光如此,消息公布出来之后,家人会因此蒙羞,同学们会羞于和她为伍,学校也会对她严肃处理...
从学校辍学,再刑满释放之后,自己没有学历、没有青春、没有工作经验,还可能孤立无援,没有任何人的支持。
那样的日子,简直是暗无天日的地狱。
所以,还不如让一切都结束在开始的时候!
夏漫抬起手,擦了擦脸,脸上湿漉漉一片,她却没有流泪的感觉。
能自由自在地流泪,也是一种幸福。
她还记得手腕被冰凉的手铐铐住的时候,连擦泪也成为了一种奢侈。
“天下第一名厨,这不是你的问题。是...别的地方...出了点问题。”
听着宁墨认真地叫出自己的笔名,女生觉得有些羞耻,又有点滑稽。可是宁墨的话,还是让她忍不住两眼一热,几乎又要落下泪来。
“可是我...为什么是我,为什么我是那个倒霉蛋。为什么文学有的时候是文学,有的时候是废品。为什么光明正大地做可以,偷偷摸摸地写不行...
我想不通,这一切的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