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宫诏。
“朕承祖宗之休,荷天地之眷,自嗣大位,于今三十年。忧勤万几,宵旰靡怠。思所以系天下之望,莫若建储贰。
皇侄嘉吉,于幼学之年由朕抚育宫外,视若己出,未诏天地祖宗。今历数载,慈孝之情,日笃月深。兹者,俯循舆望,仰稽天意,为其正名定分,以永国本。
是命嘉吉为朕皇子,更名为靖,序于诸皇子之列,入继东朝,主其祀事。
皇子靖,聪哲明允,孝友仁厚,德器日成,誉望休洽。稽诸典礼,蔽自朕心,授以册宝,立为皇太子。
布告中外,咸使闻知。”
......
温府。
晌午,日微烈。街上行人匆忙。一马车急行于街中,于温府大门外停靠。撩开帘,七姑娘抬头即见温府门匾。
见况,荣管家连出门来歪头一瞧,突身颠了颠,连笑道:“七姑娘!七姑娘回府了!快,去通报!”说着,一个小厮往府内跑去了。
小寒跳下车,随后搀着七姑娘下车来;荣管家连跑上前去作揖,道:“福安夫人安康!”
七姑娘伸手请起荣管家,道:“这才多久未回家中来,荣管家也都与我生分了。”
荣管家歪头笑了笑,道:“姑娘打趣我。”
七姑娘朝大门里头望了望,暗吸了口气,问道:“姐姐们可都在?”
荣管家一前一后随七姑娘进了大门,躬着身跟在七姑娘身后回道:“姑娘们都在。姑娘可曾听说了昨日聘宴?”
想到这,七姑娘才见笑,她点了点头,道:“全京城都知晓了,姜公子对我五姐姐是真心好!”突想起苏境祠,七姑娘手掌紧紧握住,喉咙忍不住刺痛。
才过前院侧边游廊,便见六姑娘突在拐角处跑了出来。只见她满脸笑意,却眼含泪水,小声道:“我便知,你会来。”六姑娘一身青紫裙衫格外吸晴,游廊的一边有日光,反射出的微弱黄光将六姑娘的气色升华。
后头春分才跑到旁,喘着气唤了一声七姑娘,泪水也忍不住落下,道:“七姑娘真的回来了!”
原郁郁寡欢的七姑娘一下忍不住笑开了嘴,连跑过去与六姑娘相拥,弱弱道了一声六姐姐。
六姑娘紧紧搂住七姑娘,一滴泪落在她的肩头上,轻问道:“七妹妹可还有在怪着我?”
七姑娘动了动嘴,道:“万般皆是命,半点不由人。六姐姐多大本事,可决意我一生去处?”
六姑娘拉开七姑娘,看着她道:“可知你这话,似锋利的尖刀,刺在我心口上!”又伸手摸了摸七姑娘的脸,心疼道:“七妹妹,你变了。”
“六姐姐这就承受不了了?要知,人是会变。不变的,是你我的命运。”七姑娘拿开六姑娘的手,打趣道:“如今我可是福安夫人,六姐姐见我,怎还不拜我!”
听着,六姑娘红着眼盯着七姑娘看了许久。可见七姑娘执意要她拜,故她心酸一地的点了点头,后退了一步,对着七姑娘作揖,道:“云懿,请福安夫人安。”
七姑娘居高临下看着六姑娘,一泪落尽,微扬嘴角道:“六姐姐是这温府真正的、唯一的嫡女。我们不过是借着母亲的光,记于她名下,成这嫡庶不明的嫡女。可你这真正的嫡女又如何,如今,还不是要向我这个庶女请安?”
六姑娘听着愣住,缓缓起身来,她不可置信的看着七姑娘,泪水再忍不住连落下。哽咽道:“原来七妹妹一直记着,原来,你不曾原谅我...”
“六姐姐可曾记得你说过,我们四院的人最是下贱?说四姨娘勾引你的父亲,害得你的母亲不得父亲宠爱。后来,四姨娘生了我与五姐姐,你说我们分走父亲对你的疼爱...可是六姐姐,那时我才五岁,我什么也不懂,只知你的父亲也是我的父亲。而生我的姨娘,我却不能唤她一声母亲...”七姑娘抓着六姑娘的手,接着道:“自小我便爱脸面...可六姐姐这把刀,深深扎在我心口上这么多年,每每想起痛恨不得。如若可选,我也不想成为庶女,不想与你争抢父亲,什么伯爵府的姑娘,我也都不稀罕。”
“入王府,我不怪任何人,只怪命运。更怪我自己自以为是...原本以为父亲疼爱我更胜于六姐姐,可自他送我入王府,我便清醒的知道,我始终比不过你这个真正的嫡女...”七姑娘抬手抹去眼角泪水,与六姑娘相视着。
“眼红,算什么窝囊本事。”七姑娘还是忍不住抬手给六姑娘抹去泪水,又道:“六姐姐,我是讨厌过你,讨厌你少时气傲,嘴不饶我四院。可也感激过你,感激你为我五姐抱不平。这一记感激,化去你我多年恩怨,想来与我命运一般,皆是天意。”
“我从不嫉妒六姐姐身为嫡女,只恨我自个不是罢了。曾经一直想要六姐姐向我低头道歉,如今我做到了,却无一丝欣喜。”七姑娘望向游廊外,看着院里的花草,道:“今早诏书下,想来六姐姐也知晓了。这个家,我再难回了...”说着,七姑娘按住眼角,可泪水怎么也止不住。
“原我不想来...”七姑娘回头看着六姑娘,道:“可若不来,怎见六姐姐向我低头...”
六姑娘哭花了脸,她微颤着身,道:“自七妹妹替我入王府起,我时刻无不悔恨自己曾经的所作所言。此生更不忘我对你的亏欠。七妹妹,六姐姐知道错了,我不求你原谅,只求七妹妹莫气心内,免伤了心...”
“我这心,早千疮百孔了。孔孔相通,早留不住恩怨喜乐。五姐姐如今有人可替她填补这窟窿,可我,已然没机会了...”突脑里浮现出苏境祠的身影,七姑娘心如刀绞,痛不自已,暗道:“我寻不到他...”
谁料,六姑娘这会竟朝七姑娘行了个大礼,道:“云莲,求,福安夫人降罚...”
“六姐姐,你!”七姑娘心寒的看着跪在地上的六姑娘,不言不搀扶,许久,甩手往后院去了。
......